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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鮮衣一臉茫然:“幹嘛呢幹嘛呢,袖子拽爛了!”
陳釉沒等他站好就問:“老吳跟你說什麼了?”
“還能有啥,”陸鮮衣把袖子整理了一番,“不就是讓我們搞自招唄。”
果然,林晗夠聰明,她的第六感也夠靈。
陳釉忐忑地看著他的表情:“那你,有打算準備嗎?”
陸鮮衣頭一扭疑惑地回望她:“當然啊……為什麼不準備?你別小看爺的實力啊,高一那是意外。”
我說的當然不是這個!
陳釉翻了翻白眼追問:“老吳推薦你考哪個學校?”
其實這也是明知故問,作為教改班的班主任,誰不眼巴巴地望著自己班高考的升學率和名校錄取率?誰班上出了個狀元,誰班上有幾個清北,誰班上多少人走的一本,那都是一年後所有班主任拿來攀比的談資。
陸鮮衣表情很輕鬆:“清北啊……”
陳釉瞬間又感覺心裡苦巴巴的,也不過兩人夢想之間的距離又拉大了幾光年,足夠她難過一陣了,可她還不死心:“那你聽他的嗎?還是自己選學校?”
陸鮮衣撓撓頭:“聽他的啊……說實話,爺現在確實想考個清北,考給我媽看,嘿嘿。”
那……是不是還想考給江心亭看?
陳釉抿著嘴點點頭。
“那我先去打水了啊,一會要上課了,”陸鮮衣看她沒話說了,就拍拍她肩膀先走了。
陳釉站在原地,趴在欄杆上,兩個手對在一起,這隻手扒一扒那隻手的袖子,那隻手又扒一扒這隻手的袖子。
兩隻袖子的袖口都用洗不掉的筆寫了——
去上海!加油!
接近上課的走廊開始安靜下來,陳釉定在原地盯著袖子看了好一會兒,然後喃喃:“說好的上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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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過去就是六月,一個充滿離別的季節。
這種傷情的主題,除了高三學生正刺骨體會著外,李勝男也是那個最悲傷的人。她和陳釉的閨蜜角色無形中進行了掉轉,她成了那個見天鬱鬱寡歡的人,陳釉則要不停地開導安慰她。
這天李勝男約她傍晚放學去城裡吃肯德基,陳釉便問趙一峰借了電瓶車,鑰匙插好了坐在前座等她。
哪知道李勝男剛坐上后座就一頭埋在她背上嚎啕大哭,陳釉嚇得車頭一晃,車庫裡放學的學生紛紛好奇地睜大眼睛看向她們。
陳釉又無措又擔心,努力回頭想看李勝男,擔憂地問:“怎麼了啊?發生什麼事了?你別嚇我啊……”
李勝男不肯說,雙手緊緊合抱住她的腰,帶著哭腔請求:“你先往前騎,別管我。”
饒是和她在一起這麼多年,也從未聽她哭得這麼撕心裂肺過,陳釉趕緊轉動鑰匙把車開動,路上李勝男把她抱得死緊,腦袋靠在她背上一起一伏地抽噎。
陳釉慌忙低頭看了眼,圈在自己腰上的那雙手像打了死結般擰在一起,左手五指掐著右手五指,就好像,在進行“由心到手”的疼痛轉移。
騎過學校門口的橋,騎過兩邊都是商店的街道,騎到人跡稀少的煙柳園大橋下,陳釉終於把車停了下來,下了車把她迎面抱進懷裡,輕拍她的背。
李勝男右臉搭在她肩上,一抽一抽地說:“你……能不能幫我……跟……她……說……以後……不要!不要!不要!不要再給我……寫這種東西了……”
陳釉聞聲低頭,看到她顫顫的手裡攥著一張皺起來的線條紙,輕輕接過來打開。
卓耳的字還是那麼丑,歪歪扭扭的,可她這回應該寫得很認真,因為她以往的字會一下大一下又小,這次卻很齊。
卓耳寫她總感覺和李勝男越走越遠,“你要是能縮成小球就好了,我把你揣在口袋裡,我離開的時候也要帶你一起離開。”
又寫她對未來真的很迷茫,嘴上總是信誓旦旦,但其實根本沒有信心,“我爺爺栽的那棵廣玉蘭還是被人給移走了。奶奶說,移走它總比讓它孤零零地被丟下好,知道它在天涯一方還能好好活著,總比日後不知生死要心安。”
“我對你也是這樣,男男……我仍然還是那句話,如果你的未來里有我,那我一定拼盡全力地努力,等到我們再次相見的那天。”
“我時常懷疑自己是不是不夠喜歡你,不然為什麼我沖不破時間的阻擋?沖不破世俗的圍欄?我只想跟你在一起,不管我多厭惡這個學校,我還是他媽地捨不得它,因為裡面有你。”
密密麻麻寫了一行又一行,有些地方太過用力紙還被筆尖穿透了,陳釉不忍卒讀,只匆匆一瞥,掠過最後一段,便又把紙塞回男男手裡,然後包住她的手。
“只想時光倒回到一年前,你站在樓下看到了我,我站在樓上看到了你。”
李勝男眼眶紅了一圈,還腫腫的,撇開臉看著橋邊的河,傷感地說:“以前打打鬧鬧嘻嘻哈哈的時候吧,從來沒想到這一天會真的到來。真的到來的時候,我心裡是真的,就像被掏空了一樣,不知道該怎麼辦……我是真的捨不得她,一想到要分開我就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