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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讓它完整無缺地留在心口——她每次都這麼想。
作者有話要說:先把番外更了,明天正文雙更。晚安。
第17章 16
陳釉有好幾個月沒來看過姐姐了,四院在離家十幾公里外的郊區,周圍都是荒嶺,再往前走就是村落,公交也還沒通,去一次都很不方便。暑假時去了幾次,回來的心情都很壓抑。她不喜歡看到裡面的病人被護士用床單綁住手牽起來,雖然她知道這是幫助病人的一種不得已的措施,每每親眼看到時還是會忍不住難過。
一開始媽媽主張送姐姐住院時,爸爸和爺爺都是極力反對的,陳釉還記得當時爺爺就差來到地上打滾,哭著喊:“為什麼要把大寶送過去,那地方就跟關犯人似的!”
適逢那段時間陳瓷狀態極不穩定,時常背地裡瞞著所有人自殘,家裡人時刻都戰戰兢兢,卻也難防她什麼時候又會再干傻事。
她媽媽一再強調上次是幸運,發現得及時,家裡沒人有辦法一直守在她身邊,送去進行專業的看護才是最好的辦法。思前想後的,情願不情願,家人最後也都無可奈何地統一了想法。
人跡罕至的四院門口坐著保安大伯悠閒地逗著狗,那狗十分粘人,在凳子旁跳來跳去要鑽到大伯懷裡。陳釉看得入迷,以前她和陳瓷也養過一隻小八哥,也像這般粘人。
然而後來……搖搖頭,陳釉不願再往後想。
操場是空的,只旁邊的鍛鍊器材區有三兩對護士與病人。初冬凜冽的風把草皮都颳得枯黃,還好今天有溫暖的陽光,曬在搭在圍欄上的各色棉被上,曬在陳釉和她姐姐身上。
坐在長椅上很長時間了,除了一開始打招呼說的“吃了嗎?”“吃過啦!”兩人再無話。陳瓷裹著冬季加厚的家居服慵懶地靠在椅子上,眼睛半閉半睜,嘴角微微上揚,貪婪地吮著陽光。
陳釉一直覺得她姐姐極像她們媽媽,皮膚纖薄冷白,在陽光下像是要時刻融進去,一時間她找不到詞來形容這個畫面,只覺得美好又殘酷。
兩個人也不知誰先開的口,慢慢的開始輕鬆地聊了起來。
陳瓷的語氣像在聊午餐內容吃了什麼素菜什麼葷菜:“昨天醫生讓我擺了個沙盤,我擺了咱們家的小區,嘿嘿……好久都沒回去啦!”
陳釉心裡一疼,捏捏自己的手指說:“我跟爺爺都經常念你,都很想你……爸媽也是。”主要還是爸爸吧,媽媽……總習慣避開提起她的話題。
“沒事兒,我覺得……”陳瓷歪頭對她溫柔一笑,“我現在恢復得很好,很快就能回去啦!”
“你知道我每天都想些什麼嗎?”陳瓷輕聲問道,陳釉疑惑地轉頭看著她。
“想我們以前每天中午看《武林外傳》的日子,想每天早上小區門口的糯米飯包油條,想爺爺擺弄的那些花花草草……”聲線變得軟軟糯糯,每一句話都仿佛有畫面,“剛來的時候我不想這些……我想的是我拿過的每一個高分低分,復讀學校里度過的每一個深夜,我最想最想考的那個學校……我當時天天都在想這些。”
“剛開始醫生讓我擺沙盤,我擺的都是學校,大的小的、漂亮的不漂亮的,換著樣子的學校……我也不知道那時候我在跟誰較勁,我只是覺得,為什麼我想要的永遠都拿不到,我明明足夠努力,不是說了一份耕耘一份收穫嗎?我的收穫到底在哪?”
“……就這麼,一個人開解自己,後來我也想明白了一點點吧……”陳瓷語氣含著笑意,長舒一口氣,“有些事情,註定不在我的命格里,該放棄還是得放棄,不然連已經擁有的可能都抓不住。”
“我最近看了一本書,”興許是攢了很久的話沒人可說,陳瓷自打開了話匣後就有說不完的話,陳釉也就在一旁靜靜地聆聽,“叫《分成兩半的子爵》……”
“大概就是說一個子爵在炮火中被炸成兩半,一半作惡,一半行善……我覺得故事好像是要告訴我們善惡的標準,但又覺得作者其實就在寫自我分裂、自我對立的現實人類,我們每個人都這樣……嗯,你回去可以看看……”說到後來陳瓷猶豫了一下,準備要說的話還是沒說,對著陳釉眨了眨眼睛。
陳釉總覺得姐姐在暗示自己,從小到大她們倆的心思總是瞞不過彼此,所以也老是有種姐姐既是在開解自己又是在寬慰她的感覺,兀自開闔了幾下嘴唇,她說:“我覺得……一半的我想繼續喜歡他,一半的我無時無刻不想著放棄。”
“他是你命格里該有的嗎?”陳瓷伸了個懶腰,問。
“該有的吧……我是說……作為好朋友。”
陳瓷的語氣像個四大皆空的賢者:“你看,其實想堅持的一半還是勝過了想放棄的那一半……”
“也不是,”陳釉急忙搖頭,“我最近就很想放棄了,我覺得或許他是真的不會喜歡我的……我只能是他的朋友,而且是個總愛多管閒事的朋友。”
陳瓷笑了:“多管閒事不好嗎?我現在除了那些護士沒人管我,我就想你對我多管閒事,嘰嘰喳喳在我耳邊說個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