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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騫被她說得頓住,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反駁,只得坐下不語。
慕儀湊了過去:“臣妾看,是陛下日日思慮太甚,心中難得寧靜,這才覺得燥熱難忍……”
姬騫瞅著她:“這麼說來,梓童心中十分寧靜了?”
“尚可。”慕儀大言不慚,“比起陛下來,恐怕是要好很多了。”
“也是,白日剛見了兄長,此刻定然心中欣悅,看什麼都要舒心一些。”
慕儀不說話,算是默認了。
姬騫打量著她,因天氣炎熱,她已然換上了清涼的夏裝,著靛藍色對襟齊胸襦裙,露出細白的脖頸和胸口上方大塊雪膩的肌膚。從姬騫的角度看去,正好可以看到她露出來的那一點點,起伏的曲線。
他覺得自己喉嚨發乾,視線落在那一處怎麼也移不開。
他好像,有些不對勁。
有什麼東西從方才起就一直在心頭咆哮嘶鳴,此刻終於掙開了桎梏,一躍而出。
是他心中的獸。
腦子還沒反應過來,手卻已經先於意識做出了行動。修長的手指攬住她的肩膀,猛地將她拉近自己,低頭便吻上了那塊令他注目許久的雪膩。
慕儀猝不及防,下意識想要伸手推拒,可雙手剛按上他的胸口便一陣發軟。似乎是被他的吻給勾的,她只覺得一股燥熱從小腹升起,瞬間讓她的臉頰發熱。
“你……你幹什麼……”她張口問,因為緊張,一句話說得結結巴巴。
姬騫沒有回答她,吻落得更低。慕儀覺得自己的裙子似乎被他往下面扯了扯,奈何胸口的系帶十分結實,於是他又騰出一隻手去解她的衣帶。
慕儀心慌意亂,腦中亂鬨鬨地也沒個主意,只是下意識覺得不能讓他這麼下去了,於是不由分說地握住他放在自己胸口的右手。
那隻手原本正要解她的衣帶,忽然被兩隻縴手給同時按住,立刻動彈不得。然而只頓了一下,它便反了過來,強行從桎梏中掙脫開,再握住其中一隻,拉到自己唇邊,輕輕地吻了上去。
從指尖開始,一個指頭一個指頭地細細吻過。他呼吸溫熱,嘴唇柔軟,吻完指尖之後順著手指往上,最後落到手背。慕儀被這種纏綿的吻法給弄得呼吸紊亂,感覺比方才被他親吻胸口還要難耐。
“你……啊……”忽然間天地旋轉,待反應過來才發覺是他將她攔腰抱起,轉身朝床榻走去。
前因
慕儀被他扔到床上,看他緊跟著便壓到自己身上,猛地咬了一下嘴唇,嘴裡立刻溢出一股血腥氣息,而疼痛也讓她神智清醒了一些。使出全部毅力才能用雙手抵在他的胸口,擋住他的進攻:“你……你清醒一點!”想起什麼似的看向冒著裊裊白煙的錯金博山爐,“那香,香有問題!”
“你發覺了?”姬騫露出一個詭異的笑,“我方才就察覺了。本來還以為這點香算不得什麼,誰知……”
指尖撫摸著她的鬢角,嘴唇吻上她的臉頰:“左相大人果然出手不凡,連這暖情香都是頂尖兒的……”
慕儀被他的話震得心頭一顫:“不,不會……我的香都是瑜珥親手調配的……她不會……”
“瑜珥自然不會對你用這招,可焉知旁人不能趁她不備在裡面動手腳?以她那樣謹慎的性子,能在她的香料里玩出花樣的人勢必也是個極有手段的角色……”姬騫的聲音幾分沙啞,微微的喘息帶著說不出的魅惑,“朕聽說,前幾日左相大人送了一名侍女入宮來伺候你……”
慕儀與他的目光對上,幾乎是立刻便相信了這個推測。
沒有更合理的解釋了。這樣的不擇手段,實在是父親一貫的行事作風。原來自己居然還是料錯了,他送進那名侍女不單單是為了監視她,還是為了……
“既然左相想成全我們,我何不遂了他的意思?”姬騫的聲音越來越低,“雖然我很不喜歡別人對我用這些手段,但是如果是這件事情,我倒是可以委屈一下。別的事情都留到之後再說吧……”
他的唇貼上她的脖頸,慕儀只覺得被吻過的地方似乎起了一層雞皮疙瘩,身體裡有一團火在燃燒,神智卻越來越清明。
他們成婚五載卻至今沒有夫妻之實,因著她的有意誤導,父親與母親如今都以為是她的意思。恐怕正是因為這個,父親才起了這樣的打算。
但實際情況不是這樣的。
雖然一開始是她不願意,但到了後面,完全是他心意改變。隨著他對局勢看得越來越透徹分明,他對世家的防範之心也越來越重,對她更是日漸提防,最後終於演變成了如今這樣兩廂對立的局面。
她心中明白,她若有了孩子於溫氏是一件好事,於他卻是莫大的妨礙。
不碰她是他給他們這麼多年感情最後的尊重。比起發生了什麼之後再給她賜藥,她情願接受這種處置。
可他方才的話是什麼意思?他中了暖情香,所以不在意了,既然左相這麼想要讓他上當,便遂了他的心愿好了。那麼如果她真的有了孩子,他預備怎麼處理呢?
如同對待別的女子一樣麼?
她只覺得渾身都開始顫抖,姒墨躺在血泊中抱著初生的阿瑀慘慘而笑的場景再一次出現在她眼前,清晰到她幾欲瘋狂。
“我不要!”幾乎是嘶吼著,她猛地攥住他胸口的裳服,用盡全身力氣將他朝後推去。
姬騫措不及防,猛地朝後退了幾步,然後直起身子看著慕儀,臉頰潮紅,呼吸急促,眸色暗得似欲滴的墨汁。
“你不願意?”他盯了她半晌,笑起來,“就算是你父親給你我下了藥,你居然還是不願意?你就這麼厭惡我?”
她知道他誤解了,卻絲毫不想去辯解。相反的,一股濃烈的恨意在她胸口澎湃,她從來沒有這麼強烈的欲|望,從來沒有這麼強烈的想要刺激他、看他後悔的欲望。
“你知道那年的上巳節,我為什麼沒有去麼?”許久,她又輕又淡的聲音慢慢響起。明明人就在眼前,可那聲音卻似乎是從極遙遠的地方傳來。
姬騫愣了一瞬,立刻反應過來。她說的是她九歲那年,他在上元燈節那晚躲過無數雙眼睛,翻牆潛入溫府將她帶出去看花燈,還碰上了二哥和萬黛。送她回府時,他曾跟她約好,上巳節那天一起去采葛亭摘桃花。
可上巳節當天他在采葛亭等了許久,卻接到她感染風寒、正臥床養病的消息。
他右拳握緊:“你沒有生病?”
“不,我確實病了。”慕儀神情木然,“自打那天晚上回來,我就病了。”
她抬眼看著他,一字一句:“因為我無法相信,我一心依戀著、信任著的四哥哥,居然從那麼早的時候就開始算計我、利用我……”
他右手狠狠一抖。
“這麼多年來我一直想要問你,你那時候騙了我,究竟有沒有過一絲的愧疚?”
慕儀從前常聽人說,凡事有因必有果。她想她與姬騫就是這樣子的。小時候他一直寵著她、護著她,她便當他是真心對他,也一樣地相信著他。她覺得兩個人之間就是要這樣互相信任、互相回報,用書上的話來說,這就是肝膽相照。所以當姬騫對父親送給母親的玲瓏配感到好奇、想要借來一看的時候,她也沒有思考太多,拍拍胸脯就表示可以去給他偷出來,甚至在玲瓏配被他給弄丟了之後還豁出去向母親承認說是自己打碎了的。
當她捧著姬騫偽造出來的玲瓏配的碎片跪在母親面前認錯的時候,心裡覺得自己真是說到做到的一條好漢啊!
但她忘記了,書上除了講過肝膽相照,還講過兩面三刀、背信棄義。
她從上元燈節回來時,府中自然已經發覺了她的失蹤。好在父母在發現她不見了之後只經過簡短的思考便斷定是四殿下把她給帶出去了,倒也沒怎麼著急。
她原以為這一次兩罪並罰,必然逃不掉一頓板子了,最不濟也是一通好罵。可誰知父親問清楚她與四殿下去了哪裡之後,只是輕輕地嘆了口氣,道:“阿儀,你喜歡四殿下嗎?”
她想了想,點了點頭:“四哥哥對阿儀很好。阿儀喜歡他。”
父親又嘆了口氣,很無奈的樣子:“下去吧。”
她迷迷糊糊地走出房門,還不能相信自己居然就這麼被赦免了。直到快走出院子的時候她才忽然反應過來,父親這個表情,是不是自己說喜歡四哥哥讓他不知道該怎麼處理了?
那些傳奇里都說了啊,父母對於那些私自託付芳心的女子都是恨鐵不成鋼、最後索性放棄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