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拉閱讀上一章

第20頁

    “殿內的其他人呢?可有提審?”

    “當晚在殿內為阿瑀上夜的宮女一共四人,另外三人都被她下藥迷倒,醒來的時候什麼都不知道,殿外的人則半分不知殿內的動靜。臣妾將內外一共十三名宮人也一併關起來了。”

    皇帝沉吟良久,慢慢道:“帶那宮女上來。”

    宮人應聲而去,不消多時,便見一素衣婢子被帶了上來。髮鬢散亂,面色蒼白,跪地磕頭的時候身子微微顫抖。

    “你叫什麼名字,在哪裡當差?”面容冷肅的君王淡淡問道。

    “回陛下,奴婢名喚崔翹,在大皇子殿內伺候。”回話的聲音還算鎮定。

    “皇后說你昨天夜裡意欲加害大皇子,可有其事?”

    “確有其事。”

    “你與大皇子有私怨?”

    “皇子尚是垂髫孩童,與奴婢怎會有什麼怨恨。”

    

    “那你為何要謀害他?有人指使你?”

    見她垂首不答,姬騫嘴角扯起一抹笑意:“還是說你恨的是朕,所以要害死朕唯一的孩子?”

    崔翹看著他,搖搖頭:“沒有。”深吸口氣,“沒有人指使奴婢,是奴婢自己想要那麼做的。奴婢的罪孽奴婢自己承擔,請陛下賜奴婢死罪!”伏地長拜不起。

    “你想死?”姬騫笑意越盛,雙手把玩著指上的白玉指環,他表情輕鬆,然而熟悉他性情的嬪御都知道這是他發怒的徵兆,“你可知道,謀害皇子不是你一人死了就可以了結的,你的家人親族通通會因為你的行為賠上性命。這樣你也不在乎麼?”

    崔翹蒼白的唇微微彎起:“多謝陛下提醒,只是奴婢親族俱已不在,想來也難以連累到他們。”

    姬騫聞言笑意斂去,仔細看了她許久,語氣頗為讚賞:“倒是有一副伶俐的口齒。既然你這麼不畏死,朕倒要看看,你是不是真如你所說的那樣,骨頭那麼硬。”

    不知怎的,慕儀總覺得姬騫在說這句話的時候看了自己的一眼,似乎是想起了什麼令他惱怒的人。  

    “拖她出去,杖責三十。著實打。”

    最後一句是來自廷杖中的規矩,官吏受刑,行刑前監刑官通常都會接到上位者的暗示,指導他們如何具體操作。如果只是“打”,那麼隨便打一頓有那麼個意思就好了;如果是“著實打”的話,則有可能將人致殘;要是說了“用心打”三個字,被打的那位仁兄基本就可以囑咐家人準備後事了。這個潛規則在運用過程中逐漸傳至後宮,被宮妃們欣然接納,大家都表示用起來十分順手。

    此言一出,眾妃譁然。眼見那崔翹已被侍衛拖了出去,昭儀葉氏蹙眉道:“這宮女瞧著已十分羸弱,杖責三十,還是‘著實打’,若打出了問題,倒不好問話了。不若陛下稍微減輕一點吧。”

    “葉昭儀不愧是皇后娘娘的隨嫁媵女,跟娘娘一樣的菩薩心腸。只是不施以鍛鍊,這賤婢便牙關緊咬一字不吐,娘娘此刻阻止真不知是安的什麼心思!”坐她對面下首的美人李氏笑意盈盈地譏道。

    “本宮安的什麼心思?”素來淡靜內斂的葉昭儀面對這樣的指責口氣依舊淡然,“本宮若有什麼心思,那便是儘早查出幕後指使,還無辜受罪的大皇子一個公道。難不成李美人竟覺得打死了這婢子倒能查明真相了麼?”  

    李美人一時啞然,卻聽得萬貴妃一聲輕笑:“皇后娘娘菩薩心腸?李美人是在說笑麼?那日吹寧宮福引殿,戚淑容甦醒之時,你可是在場的啊!這麼快便將當日之事都忘乾淨了?”

    戚淑容醒後狀似瘋癲地指證皇后命令她毒害江氏腹中之子的事情被姬騫勒令封鎖消息,是以除了當日在場之人以外,宮中並無人知曉,如今聞得萬黛之言,眾女一時心下疑惑,目光悄悄朝坐在陛下之側的皇后望去。

    李美人素來親近萬貴妃,此刻有心想附和幾句,奈何又想起先前帝後在宮門前那個不顧世俗的擁抱,一時拿不準陛下的態度,只低頭吶吶無言。

    “李美人忘了,臣妾卻萬不敢忘!”雲婕妤轉頭直視姬騫,語氣悽然,“陛下答允臣妾的話便這麼不作數了?臣妾受的委屈欺凌,陛下全然不管了嗎?”

    “雲婕妤這話怕是說對了!陛下見了皇后娘娘,便什麼都不計較了。哪怕是娘娘犯了再大的過錯,陛下都只當沒瞧見!真真是海一樣深的恩寵!”萬黛言辭尖刻,語氣中滿是嘲諷。

    任由嬪御吵成一團的姬騫終於從崔翹的身份證明中抬起頭,也不看萬黛,只朝雲婕妤淡淡道:“君無戲言。朕答允過的事情,一定會做到。你若不信朕,就不要待在這裡,回你的息瑤宮去!”  

    話已至此,雲婕妤終於噤聲,垂著頭有點怯怯地偷偷打量姬騫的神情。

    她們這裡鬧了一通,外面也打完了。侍衛將癱軟在地的崔翹拖了進來,她臀上一片殷紅血跡,本就蒼白的面色此刻更是慘白似鬼,伏在地上不住地喘氣冒虛汗。

    “崔翹,祖籍閔州,母親早逝,父親崔璋是個讀書人,只可惜屢試不第,後來便在煜都當了一個教書先生。你們住在永平坊,以教書和替人寫信作畫謀生。十四歲時崔璋去世,你無依無靠,被採買宮女的宦官何複選進了宮,一直服侍到現在。”合上書冊,姬騫看著地上那個人影,“這些都沒錯吧?”

    “陛下聖明……”崔翹掙扎道。

    “何復?”溫惠妃輕聲道,“他不是萬貴妃的掌事宦官麼?難不成……”

    “惠妃娘娘這是何意?難不成竟疑上貴妃娘娘了不成?”原為萬貴妃之媵的昭容靜氏嗤道,“且不說這賤婢入宮之時,陛下尚未登基,我等都還住在潛邸,只說經何復採辦的宮女何其之多,難不成個個犯了罪過都跟他有干係了?”  

    “昭容娘娘所言甚是,奴婢……奴婢所犯之罪,與貴妃娘娘半分干係也無……”原本癱軟在地的崔翹忽然掙扎著磕了一個頭,為萬黛開脫起來。

    “喲!好一副忠肝義膽吶!”婕妤姜氏掩唇笑道,“要換了我,挨了這麼重的板子,可不一定還記得維護舊主!”

    “姜婕妤你好大的派頭啊!陛下和娘娘尚未發話,你便給本宮定了罪過了。”萬黛凝睇著她,似笑非笑,“你把自己當成皇后了麼?一味地血口噴人!”

    慕儀見她罵姜氏也不忘將自己繞進去,頗佩服地看她一眼,心道這樣的執著也很難得啊!

    “嬪妾是否血口噴人貴妃娘娘心中有數!這賤婢連死都不怕了,怎麼獨獨事情牽扯上你的時候倒服軟求情了?她又是你的心腹宦官採買進宮的,關係自然更近一層。就算當年沒有陰謀勾當,難保後來也沒有!說你們沒有關係,不止嬪妾不信,恐怕在場的諸位都不信吧!”姜婕妤眸光銳利,言辭咄咄。

    萬黛一時無言,冷冷地看著姜婕妤,半晌忽然笑起來:“證據呢?說了這麼多都是你的猜測而已。證據呢?”  

    姜婕妤噎住。

    “沒有證據,本宮也可以說這根本是皇后娘娘設下的一個局,找了一個賤婢演了這麼一場戲,就打算栽贓給臣妾。”萬黛似譏似嘲,“不然,怎麼解釋娘娘您不偏不倚、正好在這賤婢要動手的時候趕到那裡!不會太湊巧了麼?”

    入局

    面對萬黛的質問,慕儀微微笑道:“貴妃不曾撫養過孩子,自然不能懂慈母的心情。皇長子雖然不是本宮親生,但他的生母寧蘊淑妃生前與本宮交好,本宮既是他的嫡母,又鞠養過他兩年,母子連心,有這樣的感應不足為奇。”說這話時,她的臉上洋溢著一股慈愛之情,看起來溫柔又親善,“他尚在襁褓中的時候,有一次便是突發疾病,本宮當時與陛下正在溫泉宮伴駕,並不知曉。但是當晚,本宮也是在夢魘中見到他不好,憂心不已,而第二天一大早,便接到了王府中傳來的消息。這件事陛下也是知道的。”

    姬騫聞言不語,表情卻是默認的意思。

    眾人見了他的神情,知道確有其事。母子之情向來邪乎,大家聽說的更離奇的事情都多了去了,在這方面的接受能力普遍很強。既然陛下都承認此事有先例,那麼這回皇后娘娘再次夜裡與皇長子在魂夢中產生感應也不足為奇了。  

    慕儀看著萬黛:“試問身為母親,誰會願意拿自己的孩子去冒險呢?”

    她這話真誠而動情,一些年長的宮人一時頗為動容,便是殿內皆不曾生育過的嬪妃們也有些感傷。

    唯獨萬黛不為所動,她嬌艷的臉龐上冷意瀲灩:“娘娘話說得倒是好聽,奈何您並不是皇長子的生母。誰知道您是真拿他當親生兒子疼愛,還是不過想給自己找一個終身依靠?”

上一章 目錄 下一章
已經是最後一章了 »

第20頁

你剛剛閱讀到這裏

返回
加入書架

返回首頁

書籍詳情 返回我的書架
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