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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陛下呀陛下,你早有這個心該多好?眼看如今娘娘睬都不睬你了,才知道努力,人不領情啊!

    慕儀照例視若無睹地起身離開,走了幾步卻又停了下來,回頭看看手捧玉匣恭敬跪著的宮人,忽然改了主意。

    她走近,卻見這盒子以顏色純粹通透的黑玉製成,上面雕刻著並蒂海棠的圖案,十分精緻。打開蓋子,一陣白色煙霧裊繞而出,待煙霧散去,她才發覺裡面放著寒冰,中間是一株開得正好的七瓣蓮花。

    她取出灑金箋,卻見上面是姬騫雋秀的字跡:“極北苦寒之地所生雪蓮花,采之供卿賞玩。”

    她不知道為了將這株雪蓮以盛開之態運進煜都耗費了多少財帛人力,卻也明白絕非一件易事。為了這株花,不知害得多少士卒不眠不休,又累死了多少匹馬。

    從前看史書上,唐明皇為博楊貴妃一笑而傾國力為她千里運送荔枝,她還笑話明皇被女人搞得昏頭了,誰承想有朝一日她也能當一回傳說中媚惑君王的禍水?

    她抿唇,轉身走到案前,提筆在那張箋紙上寫了一句話,然後交給前來送東西的宮人:“替我轉交陛下。”

    那宮人見她不僅看了,居然還寫了回話,大喜過望,激動道:“諾!諾!臣必定親手轉交給陛下!”

    .

    當晚姬騫過來的時候,慕儀正在睡覺。他制止了想要叫醒她的宮娥,在床沿坐下,凝視著她的睡顏沉默不語。

    她睡得有些不安寧,眉心微蹙,嘴唇緊抿,似乎在夢中也在經歷讓她害怕的事情。

    他的指尖猶豫著落到她的額頭上方,想要撫平她的眉心,然而掙扎了一會兒還是慢慢收了回來。

    “紹之君,快離開那裡……”慕儀忽然驚叫出聲,“快走!”

    她猛地坐起來,氣喘吁吁。額頭上全是冷汗,她撫了一把,平復下狂跳不止的心臟。

    一回頭,卻見姬騫坐在自己半臂之外,英俊的面孔上一點表情都沒有,平靜地看著她。

    她有一瞬間的瑟縮,然而下一刻立刻進入備戰狀態,微挺胸膛,毫不示弱地看著他。

    姬騫似乎嘆了口氣,伸手摸摸她的額頭:“這麼多汗,做噩夢了?”

    她硬梆梆道:“是又如何?”

    “我能如何?”姬騫撫摸著她細長的眉毛,“自然是給你配幾副藥壓壓驚了。”

    慕儀避開他的手:“你答允我的事情怎麼說?”

    “你的宮人我不是都還給你了麼?”姬騫漫不經心。

    “你知道我說的是誰。”

    姬騫忽然笑了:“你既然擔心他,今日為何又給我寫那樣的話送過來?你真的覺得無論你如何激怒我,我都不會拿他出氣嗎?”

    “我說的是事實。”慕儀面無表情。

    姬騫心頭忽的一陣郁怒。

    早上他離宮前吩咐人將雪蓮送去椒房殿,本以為會像從前那樣被直接無視,可誰知下午回來卻收到了她的回話。他很難描述那一刻自己複雜的心情,他甚至異想天開地覺得也許她已經被自己打動了,至少願意跟他好好說點什麼了。

    可是當他打開那張灑金箋,卻看到在自己的字跡下面,她用清麗瘦潔的楷書寫著:道不同,不相為盟。

    一句話,七個字。他的心猛地悶痛。

    “道不同,不相為盟?”他輕聲道,“你真是這麼想的?”

    “不是我這麼想,而是事實如此。你我都心知肚明。”慕儀道,“你這些日子對我這樣,是打算做什麼呢?如果是為了那一劍,你要補償我,那麼大可不必如此。你只要放紹之君一條生路,便算回報我了。”

    他不會任由溫氏繼續坐大,她不會任由他對她的親人下手,他們終有一日,會徹底反目。既然如此,如今這些溫柔旖旎又有什麼意義?不過是日後想來徒增傷悲而已。

    他們不是一條道上的人,從姒墨死的那晚她就明白了。

    他沉默了一會兒,慢慢道:“我已放他離去。”

    什麼?她睜大了眼。

    “他如今已經離開煜都。我知道你不信我,但是你該知道,我是不屑在這些事上出爾反爾的。”

    的確,姬騫自有他的傲氣。他不會在這種事上騙她。

    “我已放了他,你不要再為他擔心了,”姬騫道,“也不要再說什麼‘道不同不相為謀’的話,好不好?”

    慕儀有些詫異地看著姬騫,她都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了,他卻還這般溫柔小意,他是真的不明白,還是……不想去明白?

    她沉默地躺下,背過身不想去看他。

    姬騫看著她,這些日子以來,他幾乎做盡了這二十幾年從未做過的事。把一個人這樣小心翼翼地供起來,放在從前簡直無法想像。他縱容著她,順著她,以為終有一日她會被打動,不再和他置氣。可是這一刻,他忽然明白,他做的那些都毫無意義。她對他恨得那麼深,他再怎麼作小服低都沒有用,她不會領情的。

    慕儀背對著他,以為他站著無趣就該離去了,卻見他不僅沒走,反而在旁邊掀開了被子,竟似要躺上來一樣。她立刻壓住被子:“你幹什麼?”

    宮娥被喚進來,跪在姬騫腳邊為他脫靴,而他半側過頭看著她:“你說呢?自然是上來睡覺了。”

    “你不許睡這裡。出去!”

    “這恐怕不行。”姬騫從容道,“我現在很累,不想走來走去了。”

    說著他已經脫了外袍,躺了上來。慕儀壓住了被子,他也不急,就那麼躺在那裡看著她,一副勝券在握的表情。

    慕儀沉默片刻,掀開被子就要跨過他:“你不走,我走好了……”

    姬騫卻一把握住她的腳踝,半抬起身子攬住她的腰就把她拉到自己懷中。

    他動作雖然有些粗魯,力氣卻控制得很好,慕儀一倒下來他便接住了她,沒扯到她的傷口半分。

    慕儀靠在他懷中,腦中不自覺回憶起他方才握住她腳踝的動作。那個動作那樣熟悉,那一夜他也是這樣,一用力就將她扯了過去,然後帶給她一段再不願想起的記憶。

    他還想再來一次嗎?

    一瞬間一股控制不住的怒火湧上心頭,她拼命推開他,厲聲道:“放手!你放開我!你到底想幹什麼?你要逼死我才滿意嗎!”

    姬騫沒料到她會這麼激動,略一驚訝便明白過來,用力捏住她的手,連聲道:“阿儀,阿儀……別怕。你誤會了……我,我不會……”

    她心口憋的那團氣似乎順著方才的吶喊也跑了出來,委屈的情緒占據了大腦的全部。從來沒有過的委屈。她只覺得眼前這個人是那麼討厭,而自己在他手裡簡直是可憐極了。這麼多年了,她早已習慣了把情緒藏在心裡,不肯露出半分真實,可是這一刻,她卻不想再偽裝下去了。

    她想起姒墨的死,想起那一夜白雲山的沖天火光,想起他當著眾人的面給她的羞辱,終於慟哭出聲,直哭得聲嘶力竭。

    劍鋒【修】

    姬騫不顧她的反抗,把她小心圈在懷中,輕拍著她的背部,卻不說話。直到她哭得實在太久,開始不停抽氣時,才安慰道:“好了,再哭下去就要傷身子了。別哭了。”

    “你到底想幹什麼?”她哭聲稍住,忍不住問出心頭最大的困惑,“從我醒過來你就做出這個樣子,你是要讓人覺得都是我在欺負你嗎?”

    他有些無奈:“你想太多了。”

    “那你到底為什麼?”

    他聞言竟難得的沉默了,許久才慢慢問道:“那你呢?那天晚上,你為什麼要幫我擋那一劍?”

    她被問得愣在那裡,久久沒有回答。

    他換了個姿勢,讓她躺進他的懷中,一隻手撫摸著她的臉:“告訴我,阿儀。你為什麼要替我擋那一劍?”

    她被問得惱羞成怒:“你別碰我!走開!”

    姬騫卻不鬆手,仍摟著她:“別動,讓我抱一抱你。你放心,我不會做些什麼。上次是我的錯,敦倫之事該是兩廂情願才對,我不該勉強你。以後都不會了。”

    她聽了嘴唇微抿,不知是什麼滋味。

    那夜的事情對她來說,實在是無法揭過的一頁,當時那種羞憤絕望的感受現在想起來還讓她瑟瑟發抖。這樣不愉快的經歷,以至於她現在本能地排斥跟他的身體接觸,可是他就好像不明白一樣,非要摟著她,此刻還跟她說這樣的話。

    她想起那一日,她砸了他送的珠寶首飾,他卻沒有發怒,反而站在她面前,低聲下氣地跟她認錯。

    那是第一次,他跟她認錯。

    她本以為,那晚的事他永遠也不會承認是他錯了。他一貫是那麼倨傲自大,她從來沒想到他也會跟她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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