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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還記得他打開捲軸的時候面上欣喜的表情,可是半年之後,那幅字卻出現在了千里之外的盛陽,出現在了裴業的書房。

    真是可笑。

    計得

    不願見母親為難,深吸口氣,她剛想揚聲應承下來,卻聽得另一個清越的聲音先於她響起:“萬大小姐誤會了。這字非為溫大小姐所寫,實乃業的手筆。”

    萬黛錯愕地看著裴業:“你說什麼?”

    裴業耐心地重複:“我說,這字是我寫的,與溫大小姐半分關係也無。”

    “笑話!”萬黛冷笑,“裴君的字跡眾人難道不識麼?便是阿黛身處閨閣,也曾見過閣下的筆墨。裴君可不要因為顧念情面,便為阿儀妹妹矯辭作偽啊!”

    裴業笑:“君子立於世,自當磊落坦蕩,焉敢虛言?業會出此言,確實是因為此物當真是業所作。再說了,若真是友人所贈題字,自然會有落款印鑑。此物之所以沒有,不過是因為其乃是業寫來自賞,無所謂落款有無。”頓了頓,“萬大小姐若還不信,業也可以依大小姐方才的法子,當場寫出來供小姐鑑別。”言罷喚人取來文房四寶,執筆揮毫,頃刻間宣紙上落下的,是如那捲軸上如出一轍的十個大字。

    萬黛瞪著那張紙半晌,深吸一口氣,轉頭看著裴業一字一句道:“好吧,姑且算這字是裴君所寫。那麼敢問裴君,以溫大小姐的字跡寫這麼一幅字,是何緣由?”隔著三個人慕儀都能感覺到她強壓下來的怒火。

    裴業笑得更加愉快:“怎麼萬大小姐竟然不知麼?業還當整個盛陽城都已知曉了呢!”目光溫柔地落在慕儀身上,“業傾慕溫大小姐風姿,欲求小姐的筆墨而不得,只好自己動手仿製一幅,權當安慰了。”

    這話若是旁人說來,少不得又是一番軒然大波,然而出自這個素來憊懶的裴休元口中,大家都見怪不怪了。再說了,幾日前“裴休元當著吳王殿下的面對溫大小姐言辭無狀”的事情他們都多少有所耳聞,現在再出這麼一出,仔細一想,前因也能對上後果,倒是十分可信。

    萬黛冷笑:“你既然說你得不到溫大小姐的筆墨,又從何模仿起呢?無師自通了不成!”

    “業自然業的法子。”裴業笑道,“溫大小姐在鄭府沁園借住數日,每日習字留下不少墨書。離開的時候許是收撿的婢子不仔細,竟遺落了幾張,被偶然進去的鄭大小姐瞧見了。鄭大小姐仰慕溫大小姐的卓絕書法,遂將其留了下來打算臨摹學習。我不小心知道了這個消息,本想央了她把那幾幅字給我,可誰知鄭大小姐甚是識禮謹慎,如何遊說她也不肯。我沒有辦法,只好請她把那墨書給我一賞,暗中記下之後回來便仿了下來。”

    裴業口中的鄭大小姐正是七日前被慕儀教訓得顏面無存的鄭姍。慕儀死也不相信她會因為仰慕自己的書法而留了她的筆墨來臨摹,何況她也相信她離開的時候瑤環瑜珥收拾乾淨了所有東西,絕不曾遺落下什麼。但裴業既然這麼說,那麼……

    她的目光轉向那幅字。方才心頭煩亂,她竟不曾看出,那幅字並不是寫了大半年的樣子,看起來還很新,應該就是最近所作。

    那麼,這其實是她當初寫的那幅字的拓本?

    姬騫驀地出聲:“既然休元君這般說,我們便著人去請鄭大小姐過來。鄭大人,你說呢?”

    鄭硯眉頭微蹙,眼中閃過一絲遲疑之色,然而一瞬之後他便笑著稱是,轉頭遣了僕從回府去請長女過來。

    待僕從去了,姬騫笑道:“既然休元君承認這幅字是你所作,那麼事情便簡單了。”

    “吳王殿下何意?”

    “本王帶諸位到休元君處,為的是尋一件東西。”點了點手裡的捲軸,“不是為了休元君的墨寶,而是為了,太祖皇帝的御書!”

    “太祖皇帝的御書?哪一幅御書?”

    “原本掛在瓊華樓里那一幅。”

    “嗬!吳王殿下是在說笑麼?殿下你自己都說了,那御書掛在瓊華樓內,怎麼此刻又找到我這裡來了?”

    “七日之前,它是掛在瓊華樓內,但是,就在一日前,它到了另一個地方。”

    “聽殿下的意思,是在業這裡?”裴業淡淡地笑了。

    姬騫面色從容,揚聲喚道:“鄒嶸。”一長髯中年男子躬身入內,“這位是盛陽最負盛名的裝裱匠人,由他來做這件事,再合適不過。”

    然後,不待眾人反應,便將手中的捲軸交給了他。鄒嶸接過捲軸,在案几上攤開,然後從隨身的小木箱裡拿出各種工具開始忙碌。只見他在紙張上噴了各種亂七八糟不知道是什麼的東西之後,小心地用鑷子將面上的宣紙夾起一個角,然後慢慢揭開。眾人都注視著他的動作,待到鄒嶸將那張紙完全揭開之後,不由得一個個瞠目結舌。

    那題著“誰似任公子,雲中騎碧驢”的宣紙之下,居然還藏了一張紙,夾在兩張紙中間。上面有殷紅的八個大字,“受命於天,既壽永昌”,是遒勁揮灑的八分書。

    姬騫從容地拿起捲軸,走到門外“唰”地打開,月光斜斜照射到上面,右下角那行幽藍色的簪花小楷也慢慢浮現。

    太祖瓊華御書。

    姬騫笑意淡淡:“諸位可上前細瞧,這幅捲軸的軸杆上,可有二哥所說的裂痕?”

    眾人應聲上前,只見軸杆尾端上,一條細小的裂fèng清晰可見。眾人對視一眼,不知該說些什麼。

    “正如諸位所見,此書上面不僅有太祖皇帝和端儀皇后的題字,軸杆上也有二哥所說的裂痕。此前本王並不知道太祖瓊華御書上還有這個標記,不僅本王,想必全天下都沒幾個人知道,所以根本無從做假。如今既然所有特徵都符合,諸位還有什麼疑惑嗎?”

    鄭硯看一眼面色難看的裴呈:“敢問吳王殿下,太祖御書緣何會在……”輕咳一聲,“會在裴世侄處?”

    “這便要問裴太守了。”姬騫目光銳利,“我的屬下兩日前千辛萬苦尋回了太祖御書,誰知當天夜裡卻被人暗中調換。他們不動聲色一路尾隨,發現對方最後居然潛進了太守府。”

    眉頭微蹙:“我收到奏報,很是驚奇,囑咐他們不要打糙驚蛇,想查清楚究竟是怎麼回事。然而七日之期將至,我見他們用來調換的贗品倒是仿得幾乎以假亂真,便想不如先以之假冒,待他們以為計策得逞,興許便露出馬腳來了。”看向太子,“奈何二哥睿智,臣弟這雕蟲小技還是被瞧出來了。臣弟無法,只能帶諸位來此,親手將太祖御書找出來。”

    解釋完畢,姬騫似笑非笑看向裴業:“敢問休元君,這太祖御書,為何藏在會在你的字畫之下?”

    裴業除了方才御書顯露的瞬間面色微變,之後就一直十分鎮定,此刻聞言甚至露出一點笑意:“業不知。”

    “休元君不知?可這御書確實是從你這裡找出來的。你方才親口所說,這是你親手所題的字……”突然想起什麼的樣子,“哦,差點忘記了,敢問休元君,此幅字畫的裝裱之事,是哪位匠人所為?”

    裴業對上姬騫的視線,微微扯動嘴角:“乃業親手裝裱。”

    “那本王便不懂了。此物既然為休元君親筆所題、親手裝裱,那麼,那些賊人是在何時尋到機會將這御書夾藏其中的?”目光沉沉地看著裴業,“抑或是,根本就沒有什麼暗中將御書夾藏其中的賊人,從頭至尾,都是休元君一人所為……”

    “吳王殿下!”裴呈激憤開口,“你休要血口噴人!”

    “是本王血口噴人還是裴太守你言行不端、錯漏百出!”姬騫神色冷肅,口氣第一次變得嚴厲,“本來此次太祖御書遺失之事就與本王無關。此乃盛陽地界,出了這等大事,合該裴太守你來負責!可本王卻無端受累,立下這七日之內尋回御書的承諾。這也罷了,本來太祖之事便是我姬氏皇族之事,本王做什麼都是應當。可裴太守這幾日做出的一副事不關己的姿態倒真讓本王困惑了!你是覺得御書遭竊與你半分干係也無麼!這滔天大罪你也不用負上一星半點的責任嗎?”冷笑一聲,“簡直荒唐!食君之祿不知為君分憂,我大晉養著你這等糙木傀偶一般無血無淚、無心無肝的臣子又有何用!”

    看裴呈被震得面色蒼白,姬騫冷笑著轉身,指著那幅捲軸道:“如今,就在這太守府之內,就在太守公子的書房之內,居然讓本王尋出了遺失的御書,且方才令公子當著眾人親口承認,這乃是他一手題詞裝裱,並未假手他人半分,敢問此事,裴太守要如何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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