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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從台灣來的,想藉由你父親的口中打聽一個人。”她表現得意興闌珊。
“他可能是唯一知道消息的人了。”
“大老遠跑來?”年輕人想了想,最後提出建議,“畢竟是自己的父親,說完全不知道他的下落未免也太過分了些,我最後一次側面聽到有關於他的消息,說到他似乎是因為積欠龐大的債務而跑到國外去了。”
趙妤貞見到一絲曙光,勉強振奮起精神,“你知道是哪個國家嗎?”
“不清楚。”他直接粉碎她的希望,“不過我依稀記得他的英文說得非常好。”
“英語系國家?”她喃喃念著,“一個兩手空空的人最適合躲在哪裡?”
“你自己慢慢猜吧!我只能幫你到這裡為止。”年輕人把話說完,便直接關上大門,絲毫沒有請她這個遠道而來的客人進去坐坐的意思,可見他對於父親的恨意非常強烈。
趙妤貞並不怪他,只是默然的往回走,一邊思索著愈來愈模糊的搜尋焦距,“他可能在中南美,當然,躲在美加地區也不是沒有機會,但是和爸爸一樣客死異鄉該怎麼辦,這麼大的範圍要如何下手尋找?”
她還正在傷腦筋,卻有另一件事讓她更煩。
豆大的驟雨開始無情的往她身上招呼!
“老天!下雨了!”
她全身被淋濕都不要緊,但是手上的電腦裝備卻極為精密,絲毫沾不得濕氣,更別說是水了,此時她哪想得到會下雨?她懷疑看似堅固的手提箱到底能擋雨水擋得了多久!
糟的是這裡前不著村、後不著店,趙妤貞即使是想返回去厚著臉皮要求剛才那家人讓她進去躲雨也來不及了,她只好大呼倒霉,憑著記憶向來時的原路沒命的奔跑,希望繞過眼前的下坡彎道之後能找到避雨的地方。
幸而老天爺沒有繼續欺負她這個可憐的倒霉鬼,在上氣不接下氣的奔跑後,她看見一戶獨棟舊宅,趕緊沖至大門檐下躲雨,暗呼好險,不過身上的衣服則因為脫下部分護住電腦裝備,所以全身由里到外幾乎全濕透了。
她順手按下電鈴,卻遲遲沒有人出來應門,仔細注意之下,她才發現門把上積了頗厚的灰塵,這棟舊房子顯然沒有人住在裡面。
趙妤貞最後捺不住寒冷,終於決定翻牆而入,鄉下的房子圍牆大多很矮,難不倒將近一百七十公分身高的她。
費了一番手腳,她好不容易笨拙的爬了進去,回頭將一干行李提進屋內,不過進入大廳時讓她開始猶豫了,“裡面這麼幹淨,必然有人打掃,怎麼會這樣?”
屋內的陳設雖然簡單,但十分整潔,唯獨少了一份有人居住的氣味,讓她看了不禁十分疑惑。
可是既然都進來了,她也不願打退堂鼓,她四下瞧瞧,確定屋內只有她獨自一人之後,當場在客廳就脫掉身上的濕衣服,可是她沒帶干毛巾,只好等身體自然風乾,再從行李拿出乾衣服穿。
此時,趙妤貞的注意力被客廳里的一對燭台所吸引,“咦,”她靠過去,順手打開燭台後面的壁櫃。
“啊!真是抱歉!”她立刻將雙手合十,恭敬的朝前膜拜數次,她看見一座牌位、香爐,和櫃內壁上的照片,直覺如此冒失實在不妥,“日本家庭的簡易佛堂或祭祀的祠堂常常都做隱藏式的設計,我早該想到的,貿然打開實在失禮,請你見諒。”
趙妤貞面對照片上的女人,非但不覺得恐怖,反而感受得到她微微笑容之間的親切,可惜這是一張遺照,其人芳蹤已杳,不存在於世上了。
最近才處理了父母親的喪事,這張照片非但不會使她害怕,反而讓她倍感思親,一剎那間跌入濃厚親情的思念中,她長嘆一口氣,順便取來終究要洗的濕衣服充當抹布,仔細的拭淨壁櫃內的每個角落,再由旁邊竹製的香筒中點燃三炷香,整個客廳立刻陷入安詳寧靜的氣氛中。
她嗅著沉香發出上好的檀木香味,猜想此人的子女必然十分孝順,才會使用如此高級的香枝,只可惜他們沒有辦法常常相伴左右,不禁為之嘆息。
趙妤貞再度合十祝禱,看著牌位上所寫的名字,專心的向已去世的屋主喃喃致歉,“美代子女士,我只能以此表達打攪你安息的歉意,不知你一個人在這裡會不會感到寂寞呢?”
接下來發生的事,卻讓她的每根寒毛都倒豎了起來!
“關你什麼事?”一道低沉的男聲冷漠的自她背後響起。
竟然有人回答她!趙妤貞剛才因為太專心了,根本沒有注意對方是何時或從何處鑽出來的,她登時嚇得肝膽俱裂,像只兔子般朝旁邊竄逃!
更糟的是,她還沒穿上任何衣物!
在她沒有勇氣卻又不得不回頭看清來人之際,一股絕望的恐懼和羞憤在她的大腦里塞得滿滿的,她知道不管來人是誰,這次她有得解釋了。
利川章雲獨自開著車回岩手縣的鄉下,心情沉重異常,每年此時他都會憶起二十歲之前的種種惡夢,母親美代子是個天性善良、凡事都往好處想的女人,即使親生父親礙於家族勢力,決定拋棄他們母子,她也頑固的認為一切都是不得已,這並不是他父親的錯,即使在生活最艱苦之際亦是如此想法。
漸漸懂事的利川章雲當然無法認同母親的想法,但是卻從來不忍拂逆她,直到母親去世之後,所有的怨氣才真正爆發出來,可是他被接回去已經是父親死後的事了,當年的種種是非和恩怨更成為無解的謎題,他只能為母親坎坷的一生嘆息,尤其是在這個充滿思念的日子裡。
沉重的心思已經讓他情緒陷入低潮,濕黏的雨天讓他心底的陰鬱更加難解,當他將車子停在路邊,習慣性的由側門進入老家時,赫然發現有個女人不請自來的待在他家,而且竟然一絲不掛,讓他從窗外看了就生氣。
從背後看去,只知道她一動也不動的朝牆壁站著,利川章雲不能確定她到底在搞什麼鬼,但是他絕不容許她在自己家中胡搞,因為這是他母親的安息之地,所以他默不作聲的由廚房溜進去,握緊雙拳悄然逼近她的身後。
不過有件事他感到很意外,這個闖進他家的女人竟然對於他潛進來絲毫不察,他甚至已經將所有被打開的房門都巡視了一遍,確定只有她一個人。
正因如此,他才沒有找來木棍,先從背後給她一棍再說。
“哼!沒穿衣服的女賊倒是很少見。”利川章雲自她背後站定,聽她說了幾句話後,冷靜的接著開口反問,果然把她嚇得半死,立刻將她逼到牆角。
趙妤貞只能用兩隻細白的藕臂,可憐的死命遮著身上的重要部位,偏偏他又故意將她逼至沒有家具可供遮掩的客廳角落,當她退至無路可退,非得抬頭和來人面對面時,他鷹隼般犀利而疑怒的眼神,充分說明了他的不諒解和他在這棟舊宅里的主人地位。
當她看清楚眼前高大筆挺、身穿黑色絲綢西裝,甚至連微卷的頭髮都梳得整齊後貼的英俊男子時,一顆心不由得倏地下沉,更加確定對方是來祭拜美代子的,她不禁吟哦一聲,在私闖民宅的滿心歉意之下,更因為面對的是年輕男子對她裸體毫不避諱的目光,她羞愧得蹲下去,整個人縮成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