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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傷口那一圈腫起來了,再仔細看看,又開始往外滲血,她一愣,血滴就順著皮膚慢慢地流下來了,淺灰色的床單上瞬間凝成了一團小小的血跡。

    阮之慌忙拿紗布去按,按了一會兒再看看,血還是汩汩地往外流。她有些慌了,赤著腳一瘸一拐地走出去,眼看一排血腳印都落在身後,終於鼓起勇氣去敲傅長川的門。

    只敲了一聲,門就打開了,裡邊黑著燈,傅長川站在她面前,微微蹙著眉,聲音十分清醒:“怎麼了?”

    她又急又慌,帶了哭腔說:“還在流血,我要去醫院。”

    他打開燈,低頭看她狼狽的模樣,打橫就把她抱起來,放在了自己床上。

    阮之用紗布摁著傷口,仿佛能感受到動脈的有力跳動,正把鮮血送出體外。她第一次意識到自己怕死,很怕很怕,聲音都發抖了:“是不是割到動脈了?”

    傅長川輕輕揭開紗布,看了看傷口說:“你自己把紗布拉掉的?”

    她只好點頭。

    他倒沒說她,只是重新取了藥水和乾淨的紗布,仔仔細細又替她包紮了一遍:“別再手賤了。”語氣很篤定,“沒傷到動脈,明天早上一定就能止血了。”

    很莫名其妙的,剛才還很擔心自己會死掉,現在他說了一句話,她頓時就放心了,瑟縮了一下說:“那我回去睡了。”

    他站在她身邊,沉默了一會兒,伸手輕輕扶在她肩膀上說:“半夜醒了,是害怕嗎?”

    阮之想要否認,可她分明是害怕的,一時間便有些躊躇。

    他也沒等她回答,伸手把臥室的頂燈關了,只開了地燈:“睡這裡吧,我陪你。”

    阮之沒有拒絕,就這麼躺下來,才覺得屋子裡冷,根本沒開暖氣,還開著窗,還有淡淡一股煙味。

    她打了個哆嗦:“你沒睡,在抽菸麼?”

    他開了地暖,在她身側躺下來,嗯了一聲。

    “你也失眠啊?”阮之裹緊了被子問。

    傅長川沒說話,他是睡不著,所以起來靠著床邊在抽菸。夜很清涼,窗外的星光璀璨,他想起刀鋒抵在她喉嚨上,然後那個瞬間,她明明已經被推開,卻反倒迎上去,用那把小刀戳進了那人的手背。

    如果偏一點,只偏一點,她的動脈會不會被割開?

    他反覆地想,連拿著煙的手都有些發抖,不知是冷,還是怕。

    就算她現在活蹦亂跳睡在自己身邊,他還是克制不住地在想,為什麼她會遇上這麼多奇奇怪怪的危險呢?

    可能也沒有為什麼,因為她是阮之,那個會去攔飛機的阮之。

    他不由伸手替她壓了壓被子,無意間撫到她肩膀,單薄得很,一時間就捨不得放下了。

    “傅長川,你喜歡她是不是?”阮之半張臉埋在被子裡,聲音聽上去瓮聲瓮氣的。

    他怔了怔:“誰?”

    “梅靜。”她有些不情願地吐出那個名字。

    他仔細品味了下她的語氣,才笑了一聲:“怎麼?”

    “你是喜歡她,還是為了給我添堵?”她糾結著說,“當然我知道我在你心裡也沒那麼重要——”

    傅長川半晌沒出聲,倒是攀著她的肩膀,悄無聲息地往她身邊靠了靠,伸手就摸摸她的頭髮,簡單扼要地說:“我不喜歡她。”

    那麼就是為了和自己賭氣了?

    阮之沒來由的覺得有些高興。

    可她還沒高興完,傅長川補了一句:“……我愛她。”

    阮之的身子一下子僵住了,覺得自己這樣賴在他身邊躺著可真是不要臉,以前就算是契約夫妻,好歹還有名分,現在算什麼?

    她越想越生氣,踢了被子就要坐起來離開。

    可他的動作更快,一把從背後把她抱住了,帶了低低的笑意說:“你相信嗎?”

    她是真的被耍了,他半句半句地拋出話來,她竟然都相信,心情跟過山車一樣,被拋得高低起伏。阮之怔了怔,後手肘用力去撞他,結果用力到一半覺得不妥,又收回來,憤怒地說:“放開!我要走了!”

    他不放,下頜抵在她肩膀和脖子的凹陷處,親昵地靠著,輕聲說:“對不起……我只是,想逗你玩。”

    ……只有這樣,你活蹦亂跳地對我發脾氣,我才能確信你還在我身邊。

    阮之沒察覺出他那麼多情緒,半晌,重新憤恨地躺下來,翻了個身,再也不說話了。

    傅長川從她背後伸過手去,輕輕抱住她:“還生氣嗎?”

    他也是難得有這樣低聲討好的時候,阮之這會兒已經困了,眯著眼睛說:“那你補償我啊。”

    他低低笑了聲:“要什麼?”

    阮之眼睛都沒睜開:“盛川一號公館的新房。”

    還真是獅子大開口,給她幾分顏色就敢開染坊了。

    傅長川的手指慢慢探過去,和她的手指扣攏了,淺聲說:“一個玩笑騙我幾千萬,你想得倒是挺美。”

    阮之模模糊糊聽到了,她實在睏倦極了,小小打了個哈欠說:“不給就算了。”頭一歪就睡過去了。

    她睡得很快,頭一歪就沒有知覺了。夜色之中,她縮成小小的一團,觸手可及。傅長川看了許久,卻更加清醒了,察覺到她動了一下,可能是又做噩夢了。

    他剛想探身過去將她抱緊一些,阮之卻翻了個身,十分迅速地睜開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他。

    他探手去撫摸她後背,放緩了聲音問:“還做噩夢?”

    她的眼神還有些迷惘,怔怔看著他,語焉不詳地說:“我又夢到你被砍傷了,一直在流血……”頓了頓,伸手去摸他的臉,不確定地說,“是在做夢吧?”

    又……

    他驀然間就笑了,側過頭,不偏不倚吻了吻她的掌心說:“是做夢,我沒事。”

    她就放心地“哦”了一聲,縮回了手,重新閉上了眼睛。

    這一覺睡得很踏實,醒來的時候阮之頭一個想到的就是腳上的傷口。急匆匆爬起來,想要拉開紗布,又怕還在流血,只好下床,單腳蹦向客廳。

    門拉開一半,就聽到傅長川在打電話。

    他的聲音不大,也很從容篤定:“……嗯,人還好……這兩天會在我這裡。”一轉頭聽到臥室有動靜,才看到她起來了,說,“她醒了,我不和你多說了。”

    阮之一聽就知道是杜江南,急忙擺擺手說:“我和他說話。”

    “……你等等。”傅長川便把電話遞給她。

    昨天從電視台出來後,她就打了好幾個電話給杜江南,可惜杜江南太混帳,只接了其中一個,還不肯好好說話就掛了。

    “杜總你一大早倒是有時間打電話閒聊啊?”她十分沒好氣。

    “……”電話那邊嘿嘿笑了笑,“之姐你昨晚很威武啊。”

    阮之強忍住翻白眼的衝動:“發你郵箱的合同你看了嗎?”

    意料之中的“沒有”,以及厚顏無恥的“你簡單給我說說吧”。

    阮之在餐桌邊坐下來,簡明扼要地說:“電視台那邊要加梅靜進去,很強硬,台本也都改了。”

    “那怎麼行?花我們的錢捧她?”杜江南斤斤計較。

    阮之似笑非笑:“不,他們找了投資贊助,還能分點給我們。”

    “誰?”杜江南果然猶豫了,“那倒不錯。”

    “傅長川啊。”她沒有壓低聲音。

    傅長川正端了牛奶出來,聽到自己的名字,目光落在阮之身上。

    杜江南樂了:“他可以啊,剛討好完梅靜,轉眼又和你住一起了。光明正大地踏兩條船。”

    阮之揉揉鼻子說:“我這也是沒辦法,昨晚鬧了一場,一個人不敢住。要不杜總你春江那套房子借我住段時間?”

    杜江南一貫小氣,立刻顧左右而言他:“那裡太遠了,你看傅長川這套公寓多好,他要不肯讓你常住,我來和他說。”

    阮之有些無語:“說正事呢,那個項目怎麼辦?你要是同意的話,我也沒話講。”

    “有人出錢是好事,我沒意見。”杜江南沉吟了一下,“不過……你有意見嗎?”

    阮之伸手拿了個白煮蛋,時不時在桌上敲一敲,也不弄破,慢吞吞地說:“你會考慮我的想法嗎?”

    “你要是真的很不滿的話……”杜江南頓了頓,“就去找傅長川好了。”

    阮之還沒說話,電話就被傅長川搶過去了,簡短說了句“你有完沒完”就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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