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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竟然還記得,優優心裡咯噔一聲,腦子急速地飛轉:“還在送洗呢,過兩天才能去拿回來。”
幸而阮之也沒多問,優優一到廚房,就給連歡打電話:“歡姐,有件事你得幫我一下。”
說起來兩個人是同病相憐,前兩年還好,阮之和傅長川沒有離婚,什麼事她們私下協調下也能處理。現在離了婚,不見面都能吵,見了面更是水火不容,一個比一個嘴硬,搞得她們十分難辦,有時候只好瞞著各自老闆,私下聯繫。
連歡十分體諒:“說吧,什麼事?”
優優急忙把風衣的事說了:“歡姐你幫我找找,反正上次是傅先生拿走的,沒準扔在了車子裡忘了呢?”
連歡一口答應了,掛電話前,優優遲疑著問:“昨天……他們是不是又吵架了?”
連歡在電話那頭似乎也是焦頭爛額:“傅先生特意提早回來給她過生日,不知道怎麼搞的,最後又是不歡而散……”
優優掛了電話,若無其事地等阮之化完妝,換了衣服從臥室出來,連忙端上一杯剛煮好的咖啡,又殷勤地遞上外套。
阮之穿上去,順手摸了摸口袋,裡邊有一張硬卡。
她拿出來看了看,才發現是傅長川的信用卡,應該是昨天在超市買菜的時候他付完錢,忙著裝袋,順手把自己的卡遞給她了。
她也不以為意,遞給優優:“這卡是傅長川的,你找時間給連歡吧。”
兩人出門去酒店,剛到大廳,身後有人跟著進來,光可鑑人的大理石地面上傳來嗒嗒的高跟鞋敲擊聲。阮之腳步一下子停了下來,優優在一旁催促:“之姐,怎麼了?”
阮之的表情有些奇怪,似乎是在笑,眼神卻又銳利得令人心驚,她仿佛沒聽到優優的話,用極為優雅的動作轉了身,微微眯了眯眼睛,望向身後。
優優一眼看到那個高個女人,錚的一聲,心裡那根線繃緊了。
孟麗。
冤家路窄,狹路相逢。
阮之的笑倒比平時更深了兩分,一步一搖走得搖曳生姿:“孟總,來容城怎麼也不和我打聲招呼?”
孟麗近五十歲的年紀,因為保養得好,看上去不過三十歲出頭,站在那裡,身材高挑,妝容完美,的確讓人覺得眼前一亮。她笑得十分親切:“之之啊,這麼巧?”
阮之抿了唇淡笑:“約了王總簽廣告合約。”她頓了頓,有意表現得十分關心,“對了,何穎怎麼了,怎麼就突然間解約了呢?我家欣然還真是白撿了個便宜呢。”
優優心裡默了下,這種表里不一的事,她家老闆做起來真是箇中好手——這語氣真是欠扁到她都聽不下去了。
孟麗看著她那張臉,心裡恨得伸手在她臉上狠狠地抓一把,可表面上依舊若無其事:“是啊,是何穎的私事。不過也好,空出了那個檔期,正好有別的工作。”
“孟總這趟來的這麼低調,可不像你的風格啊。”
孟麗嘴角帶了絲淡笑:“不低調不行。”
她語氣里的半吐半露倒讓阮之心生警惕了,仔細想了想,以自己的人脈,圈子裡的風吹糙動不可能一無所知,最近容城的確沒有什麼值得爭取的大項目。
“約了朋友吃飯,不方便太高調。”孟麗眼角微挑,側身向身後望了望,“噢,他來了。”
阮之回身看了一眼,那輛車她很熟悉,而從車子裡下來的那個人——她脊背一僵,站在原地,此刻幾乎以為自己看錯了。
怎麼會是傅長川!
只覺得心中有一股火騰地燒了起來,她幾乎就要克制不住,直接走過去問他到底和孟麗有什麼好談的。可身邊孟麗似笑非笑的表情,仿佛一根毒刺,呲的一聲,直插到她肉里,一下子讓她清醒過來。
到底還是沒有過去質問,她只是微微揚了下頜,仿佛沒有看見,徑直走向電梯。
“哦,我都差點忘了,傅長川是你前夫吧?”孟麗在她身後笑吟吟地說,“這種場合見面實在太尷尬了,你先走吧,回頭咱們再吃飯聊天。”
阮之雙手握拳,指甲幾乎插進了肉里,深吸了口氣,再也沒有理會她,徑直走了。
優優緊跟著她,見她臉色實在難看,忍不住喊了一聲:“之姐……”
她站在電梯裡,仰頭看著跳動的數字,真正是咬牙切齒,她昨天竟然還想跟他說對不起!
她真是瘋了才會想對那樣的人說對不起!
“之姐……”優優又叫了她一聲,“你別生氣啦,傅先生沒準根本不知道孟麗會來呢?”
阮之冷冷哼了一聲,推門而入前,輕聲囑咐了一句:“去問一下,他們在哪裡吃飯。”
雙方的法務部已經各自審核並且互相溝通過細節,合同簽的很慡快。阮之向來在酒桌上左右逢源,十分善於熱絡氣氛,勸酒也是一把好手,可這一頓飯,她吃得食不知味,幸好蔣欣然在旁邊幫襯著,席間歡笑聲不斷。
她到底是心不在焉,被蔣欣然看出來了,找了個機會低聲問:“你今天怎麼啦?”
阮之沒打算瞞她:“孟麗來了,還約了傅長川吃飯。”
蔣欣然罵了句髒話:“在哪呢?你遇到了?”
“就在這一層。”阮之眼睛微微眯起來,手裡拿著銀匙,攪動著剛上一小盅銀魚羹,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這個表情蔣欣然再熟悉不過了,她心裡咯噔一聲,下意識地問:“你要幹什麼?”
“沒幹什麼咯。”阮之漫不經心地說,“對了,一會兒我要去敬酒,這裡你幫我招呼著。”
“你別衝動啊。”蔣欣然壓低聲音,“要貼傅長川的人多了去了,孟麗和他吃飯,沒準別人組的局,傅長川壓根還不知道席間有她呢。”
“你以為傅長川身邊的連歡是拿薪水玩的?”阮之淡淡地說,順勢要站起來,“你太小看孟麗了。”
“喂,你要幹什麼?”蔣欣然一把抓住她手腕問。
阮之笑著對席間諸人說:“隔壁來了幾個朋友,我去敬杯酒,各位失陪一下了。”
蔣欣然不放心,跟著她一起出去了。
阮之看了看時間,抿唇笑了笑:“那就帶你一起去看場好戲。”
洛雲廳是個小包廂,阮之進門的時候,裡邊只坐了四個人。
傅長川,孟麗,和兩個年輕女生。
蔣欣然站在阮之身後,這一眼,什麼都明白了。
兩個年輕女孩有些侷促地坐在一旁,傅長川面不改色,而孟麗笑得有些高深莫測。
顯然,年輕女孩是阮之喊來的——既然是她喊來的,那麼絕對沒什麼好事。
彼此打了招呼,場面尚算得上平靜,傅長川依舊是沒什麼表情,倒是孟麗從容坐著,仿佛勝券在握。
阮之端著酒杯,先走到傅長川身邊,一手扶著椅背,俯下身:“傅先生好久沒見了,這麼巧在一層吃飯,我來敬你一杯。”
昨晚剛見過,現在當著別人就敢說一句“好久不見”——空口說白話素來是她的拿手好戲,傅長川也不揭穿她,與她碰了一杯,看著她一飲而盡,自己稍稍抿了一口。
阮之又敬孟麗,末了看了一眼兩個年輕小姑娘:“不是讓你們來陪酒的麼?傻坐著幹什麼?”
孟麗猩紅的指甲扶在玻璃杯上,似有似無地晃了晃:“我說這兩個小姑娘從哪裡來的呢,原來是你叫來陪酒的啊。難不成現在還不放心傅先生?”
“我也不是不放心。”阮之笑了笑,她喝得有些多了,兩頰上沾染了微紅,“就是擔心傅先生在這裡玩得不開心。”
孟麗收斂了笑意:“我和傅先生有正經事要談,那就請你把她們帶走吧。”
阮之眼珠子轉了一圈,桌上菜上了不少,他的碗碟還是空空的,一口都沒吃。
大約真的在聊正事。
明明心裡已經愈發惱怒,阮之卻笑得愈發甜美:“孟總,你是不了解我們長川。和他談生意呢,你得讓他心情好。”
傅長川斜睨了她一眼,也不打斷她,就這麼聽著,順手盛了碗湯給她:“講了這麼多,你口渴麼?”
阮之看都不看一眼,繼續說:“孟總,你知道怎麼樣他心情會好麼?”
孟麗眯了眯眼睛,沒有搭話。
“男人嘛,和年輕漂亮的小姐吃飯,心情當然好啦。”阮之笑眯眯地望向那兩個小姑娘,話鋒一轉,眼神落在孟麗身上,“和老女人吃飯,心情就差啊。”
噗的一聲,蔣欣然差點就把那口紅酒噴出來,手忙腳亂地拿紙巾去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