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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阮之坐著的角度,恰好能看到他一低頭,肩膀平闊,但是……似乎清減了。
“喂,這段時間……你好好吃飯了嗎?”她忍不住伸出手,去捏捏他的手臂。
其實還是挺結實的,她就把手收回來了。
可傅長川的動作卻僵了僵,停頓了好一會兒,才淡聲說:“怎麼了?”
“我覺得你瘦了啊。”
“你在擔心我?”雖然聲音竭力平靜,可是掩飾不住細微的笑意。
“雖然我是不大喜歡你,不過也不希望你生病啊。”阮之誠實地說。
傅長川已經幫她包紮好傷口,目光在紗布上凝視片刻,突如其來地問:“你故意的?”
“啊?”她反應過來後又有些心虛,“什麼故意的?”
他定定看了她一會兒,終於沒有再追問:“走吧。”
去醫院的路上阮之對連歡說:“我想要鍾醫生給我檢查。”
傅長川捏了捏額角:“這點小傷還找鍾醫生,你還真不客氣。”
連歡怕阮之口快露出破綻,連忙說:“沒關係的,鍾醫生這兩天也在醫院,我剛給他打過電話了,讓他看下也好。”
阮之立刻反擊:“是啊,鍾醫生都不嫌煩,你囉唆什麼。”
“那就和鍾醫生說下,我順便也檢查下吧。”傅長川的手指在膝蓋上輕輕敲擊。
連歡在開車,目光往後視鏡移了移,同阮之交錯的瞬間,彼此心知肚明地鬆了口氣。
“想讓我去檢查身體就直說。”傅長川又不輕不重地補上了一句,“不用一搭一檔,還傻到要這麼折騰自己。”
……連歡假裝專注地開車,她沒和阮之串通出這麼笨的主意好麼?
阮之漲紅了臉,為什麼這麼感人的事在他嘴裡一說,就顯得自己分外的,蠢呢?她沉了臉,一路上再也沒理他。到了醫院,鍾醫生果然已經等在體檢室了,沖阮之笑了笑:“好久沒見了,傅太太。”
“……你叫我阮之吧。”阮之笑笑說,“我不是傅太太啦。”
傅長川打斷了他們的寒暄:“鍾醫生,麻煩幫她看看腳上的傷口。”
鍾醫生用“不用你說”的眼神瞪了傅長川一眼,沒好氣地說:“我知道,你先跟我進來。”
傅長川摸摸鼻子,回頭對阮之說:“我先過去了。”
有小護士領著她去清洗傷口,其實並不嚴重,等到處理完,護士關照她兩天後回來換藥。阮之和連歡就坐在醫院走廊的凳子上聊天。說起昨晚的事,連歡聽得倒抽冷氣:“幸好你倆都沒事。”想了想,又說,“難怪傅先生給自己放假了。”
“我這點小傷還好,他沒事就好了。”
連歡聽她這麼說,忍不住笑了,小心翼翼地問:“你們……和好啦?”
“什麼和好啊。”阮之翻白眼,“我受傷總比傅長川受傷好。他那個毛病你又不是不知道,有點磕磕碰碰的,我可擔當不起。”
連歡的表情有些失望:“阮小姐,你不能這麼想。如果老闆知道你會受傷的話,他一定寧可傷的是他自己。”她見阮之沒什麼反應,又說,“你看今天,老闆那麼不想來醫院,可你逼他來,他也就來了。”
“怎麼?你是在勸我們和好嗎?”阮之故作輕鬆地說,“心意我領了。可我和他之間的事……”她頓了頓,忽然有些心灰意冷,“歡姐,你去看看他怎麼樣了?”
沒多久,傅長川出來了:“走吧。”
阮之琢磨他的表情,問:“怎麼樣?”
他一直抿著唇沒開口,似乎是在想怎麼回答她,過了一會兒,才懶懶地笑了笑:“你承認是關心我,我就說。”
“……”阮之只好嘴硬,“我才不想知道。”
結果話一出口,又很有些懊惱,糾結了半天,才說:“好吧,我承認關心你,醫生怎麼說?”
他眼神露出些微地笑意,聲音卻很平淡:“還好,死不了。”
……這算什麼爛答案。她當然曉得他是死不了的啊。
出了醫院,傅長川讓連歡自己回去,而車由他來開。兩人坐在車上,卻沒有說話,忽然,他輕聲問:“阮之,你還會……再嫁人嗎?”
正巧是一個紅燈,他緩緩踩下剎車,目光依然直視前方,表情是凝重的,聲音又略略帶著一絲不穩。她看著他英俊的側臉,忽然有點難過。她想了想,用一樣的話回敬他:“你承認還關心我的話,我就暫時不嫁了。”
他笑了笑,到底還是沒有說“我承認”。
她是用開玩笑的語氣說的,他不回應,說不上丟臉,可阮之莫名的還是覺得有些難過。
一直以來,她不期待他的愛情,所以也吝於付出。一直吵吵鬧鬧,你爭我斗也挺好的。只有那麼一兩次,她也會想想,如果能彼此相愛,其實也不錯。
可是她也知道,他根本連讓她去愛的機會都沒有給。
再想下去,就有些傷感情了,阮之很快調整了情緒:“我想吃糖醋丸子。”
他也若無其事地接話說:“好,這幾天你想吃什麼都行。”
接下去的兩天他們都在家裡沒去上班。
合同的部分已經交給法務部去和電視台審核,加上杜江南又給她放了假,阮之一下子無所事事起來。早上睡醒的時候就已經快十點了,還要縮在被子裡看小說,看著看著傅長川就毫不留情地來敲門。
阮之喜歡看那些長達百萬字、男生打怪升級的小說,雖說毫無營養,可一看就收不住。好比男主角從一級升到了十級,她就想看到十一級再起床。一拖再拖,傅長川連門都不敲了,直接進來說:“起床。”
她不理他,傅長川直接就把手伸到她被子裡摸了摸:“腳都冰涼了,你再不起來,我去關暖氣了。”
阮之尖叫起來,對他怒目而視。他就輕而易舉地把她手裡的iPad搶走了,眼神從頁面上掠過,鄙夷:“看什麼亂七八糟的小說。”
“我是不能和你那些馬克斯·韋伯啊,亞當·斯密啊相比。”阮之從被子裡露出一雙眼睛,“我就一俗人,不然怎麼襯托得你上等呢?”
吃過飯,阮之窩在沙發上曬太陽,中途接了好幾個電話。傅長川遞了個削好的蘋果給她,等她打完電話,調侃說:“發財了?”
“和你是沒法比。”阮之十分謙遜,“也就是公司要上市了,聽著好聽,其實拿不到錢。”
這兩天閒著她就在網上看樓盤,之前那套是無論如何不敢住了,新的也不是不好,可她自從惦記上了一號公館,就曾經滄海難為水了。
“我跟你商量件事好不好。”她拍拍身邊,示意他坐下來。
傅長川手裡拿了杯溫水,眼神略有些警惕:“什麼事?”
“我想貸款買房。”她臉皮很厚,“你幫我擔保吧?”
“……”傅長川伸手揉揉眉心,不動聲色,“你還真開得出口。”
“只要擔保就行了。”她信誓旦旦,“又不是找你借錢。”
傅長川微微笑了笑:“這種時候不講骨氣了?”
“骨氣不能當房子住啊。”阮之也是苦惱地嘆口氣,“黃曉峰已經保釋出來了,說是鑑定精神有點問題,我是不敢回去住了。”
他“嗯”了一聲:“把那套賣了吧。”
她剛想問“我住哪”,傅長川說:“……你住我這裡。”
阮之怔了怔,嘴硬說:“我不要寄人籬下。”
他甚至沒看她,低頭喝了口水:“那套賣的錢給我,把這套過戶給你。就當是賣給你了。”
阮之長樂園那套房子是不錯,可是不論地段還是面積,往高里算,市價也不過傅長川自住的這套一半。這筆買賣,於她自然是穩賺不虧的,可他這一賣,還真有些缺心眼。
她乾笑了兩聲,開口的時候臉皮雖然厚,可她也沒想這樣占他便宜。
轉念一想,他們之間相處的很多時候都是這樣,她獅子大開口,漫天要價;本來以為至少他會就地還錢,可他從來都很輕易地答應了。
“傅長川,有個問題我想了很久了。”她來回搓著自己的指尖,“要是和你結婚的不是我,比如說是梅靜,離了婚,你也會這樣大方地對她嗎?”
他喝了口水,側臉沉靜,修長的手指扣在透明的玻璃杯上,因為用力,指甲就顯得有些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