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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老家當然不會遇到這種情境。她推著一個可攜式手推車,邊走邊看兩邊的攤位,許多攤位上顯眼的位置都放上了二維碼,大抵是與兩年前唯一的不同。陽光很好,她的馬尾梳得很高,脖子上有細細密密的汗珠。經太陽一照,有些亮晶晶的。

    置身菜市場,竟忘記了熱。米麵只能買兩千克一包的,多了實在拿不了。可是當她在香料攤位的時候,還是忍不住買了幾個盆栽,百里香、鼠尾草、蘇子、薄荷……這些她之前都在家裡養過的,不過出國前和家花一起都送了人,路肖維自然是靠不住的,只是沒想到他把唯一留下的鈴蘭也給送出去了。

    東西太多,自然不能騎車,坐地鐵也招人嫌,只好打車。只是網約車軟體上一直沒人接客。

    就在她一手扶車,準備在閃送下單的時候,身後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鍾汀。”

    回頭一看,一個頭髮泛白的男人戴著墨鏡衝著她微笑,那人白T配黑色短褲,腳下穿著一雙白底黑梆的敞口老布鞋。

    如此混搭的只能是陳漁。

    “回來怎麼不跟我說一聲?開車來的?”

    鍾汀面無慚色,“騎車來的。”

    他晃了晃手裡的袋子,“我來買魚,捎你一段兒吧。”

    鍾汀正愁沒法回家,當然不會推辭。

    陳漁還開那輛英菲尼迪。

    這車曾鬧出過不少笑話。陳漁去加油站加油,大姐問都不問,直接加92汽油,在他提出要加98的時候,大姐還勸他有這錢咱換輛好車行不行。不過即使屢遭誤會,他也沒想換成同價位的奧迪。

    他討厭和大多數一樣,視迎合時尚為最大恥辱,可上天偏偏跟他開了個玩笑,讓他長了一張時下流行的偶像明星臉,且是靈魂最為乾癟的那一種,仿佛視力表的第一行字,一望即知。

    他是少白頭,不過從沒考慮去染黑,他認為這是自己與眾不同的標誌之一,孰料這兩年奶奶灰發色流行,有不少學生問他,陳老師您這頭髮上哪染的啊,理髮師染得可太好了。

    至此,他才考慮去理髮店染髮,不過到底沒成行。

    “什麼時候回來的?”

    “我昨兒回來的。你知道嗎?我去書攤上竟然碰上了亨利米勒《北回歸線》的第一版,我給你帶回來了。”

    “難為你還想著我。”

    “你這話可太客氣了。”

    她在美國的兩年,他給她用UPS郵寄過兩次良鄉板栗,海關也沒截過,都順利地到了她那兒。新熟的毛栗子,放在陽台通風的地方掛兩天,便成了著名的風栗子,賈寶玉愛吃這個。良鄉栗子比美國本土的小,殼薄,好剝。在異國吃到老友寄來的家鄉栗子,其心理安慰遠大於味覺享受。

    鍾汀和陳漁是吃友,以吃會友。兩人母親是手帕交,不過友誼一開始並未延續到下一代。他倆性別有異,年齡有差,雖然都是N大史院的,但陳漁比她大兩屆。真正成為朋友,是她上大二的時候,他在她家吃到了糟鵝胗掌。

    後來他就時常拿著食材和食譜來鍾家,與鍾汀進行飲食上的探討。

    陳漁現在在世界史教研室,主攻拜占庭史。

    “我買鱖魚的時候還想到了你,你不在,我兩年沒吃魚鮓了。”

    “袁枚說,明明鮮魚,使之不鮮,可恨已及。魚還是最好清蒸,鮓是農耕時代的產物,不宜多吃。”

    “袁枚還要戒火鍋,也沒見你少吃。話說自從你嫁了路某人之後,我還沒吃過你做的飯。現代女性,嫁人後還是應該有自己獨立空間。”

    “你這話可昧心,我結了婚就忙答辯的事情,饒是這樣,你說你要吃肉鮓,我也給你做了。我出國前還特地送了你一罐蓮鮓,一大缽槽香瓜,你總不會忘了吧。”

    “你倒記得清楚,可我指的不是這個,咱倆住一個小區,你可一次也沒請我去你家吃過飯。該不會是路肖維反對吧。”

    陳漁和路肖維早有齟齬。

    最開始,為了阻止路肖維同歐陽談戀愛,鍾教授還試圖撮合過歐陽和陳漁。

    當然兩人都並沒有任何意向。歐陽太出眾了,光憑這一點,陳漁便不會愛上她。

    以他的長相家世,自然不缺示好的漂亮姑娘,可他在談情說愛上也獨樹一幟,主張劫富濟貧,只願意把愛布施給那些相貌平平不善言辭的女孩子,發現及發明她們身上不為人知的好處。愛上漂亮打眼的年輕姑娘太容易了,那是絕大多數男人輕而易舉都能做到的事,他不屑為之。

    而與他談戀愛的那些姑娘,如果不是因為他,其他人根本不會注意到她們的存在。

    主張劫富濟貧的人,通常也胸懷天下,他能發現普天下姑娘們的好處,也從不避諱在女友面前稱讚其他姑娘的好,不但不避諱,簡直堪稱熱衷。更別說什麼保持距離。

    當然他也從不阻止自己的女朋友們和其他男人保持友誼。

    在他戀愛期間,為了避免他的女友誤會,鍾汀曾試圖同他保持距離,為此還遭到了他的斥責,“如果談戀愛需要讓渡交友自由,那麼這戀愛是極其失敗的。”

    後來他屢次被分手,鍾汀並不同情他,也不勸他改。他的好,也是他的壞,他就是這樣一個人。

    路肖維她二姐是陳漁所有女朋友中最好看的一個,也是唯一一個主動追求他的。愛上她,雖然顯得十分膚淺,但陳漁還是膚淺了一把。當然沒多久,他就又回歸正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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