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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十年了,自從令揚無聲無息、毫無預警的自他眼前消失至今,已過了十年了。這十年來,他幾乎夜夜從相同的惡夢中驚醒。而今──
待情緒平撫穩定之後,他才敢大膽的把視線移向身邊沉睡的人。
還好,沒有吵醒他。
他深刻的凝視著龔季雲那張安詳的睡臉,心中百感交集,是安心、是心痛、是……一直是這樣的,總是他在偷偷窺視著令揚,無法將視線自令揚身上移開,在乎的是他,不舍的也是他。十年前是如此,十年後的今天,依舊如故。
唯一沒有改變的是──令揚的心思。
從來他就無法確實的掌握他的想法,那張親切溫柔的笑臉下,究竟隱藏著什麼樣的想法根本無從得知。當然不只是他,到目前為止,還沒有人能確實知道龔季雲真正的心思和企圖。
但那是別人,他不同!他,伊藤忍,絕對不同,至少他無法忍受和別人一樣不懂令揚的心思,奈何……
‘令揚,為什麼你──’
他輕輕悄悄、無聲無息的緩緩接近那張沉睡的臉龐,不斷地逼近,直至可以清楚的聽到他那沉穩規律的呼吸聲,以及發香,才停止了繼續接近。
依然沒變,在這天地之間,唯一能令他完全卸除防備和戒心,全然放鬆自己,表露出真正感情的人,還是只有這張睡臉的主人。
伊藤忍不禁泛起一抹五味雜陳的笑意。如果可能,他真的希望……
一股落寞痛楚的光芒流竄過他的眼底,抹去了他嘴角的笑意。偏偏一道詭譎的靈光冷不防的閃過他的心扉──
不!沒有不可能的事!
瞬霎間,伊藤忍的表情變得十分可怖而高深莫測。然後,他小心翼翼的離開睡床,拿起無線電話,走入浴室,輕輕的闔上門,隨手撥了一個熟悉的號碼。
‘戴維斯,通知靖彥,要他儘快辦好那件事!’
***
加拿大。多倫多
自從上了直升機至今,席湘兒還未能完全從驚訝中恢復過來。
這絕對不能怪她,除了‘東邦’那幾個怪胎之外,任何人看到長得如此‘奇特’的直升機,都會感到驚訝而不可思議的。
不用說,這架經過‘改良’的直升機,絕對是出自‘神槍手’安凱臣這個機械發明天才之手。當然,駕駛這架‘奇特直升機’的人,也正是他本人了。
‘放心吧!湘兒,這小子的駕駛技術是超一流的,他連駕駛戰鬥機也能連翻好幾個觔斗,所以不必擔心的。’南宮烈很溫柔的安撫她。
‘我不是擔心,我只是感到不可思議!’席湘兒立即表態。
向以農聽她這麼一說,不禁神秘的一笑。‘如果你喜歡這種“不可思議”,那麼你以後有得是機會見識呢!’
‘真的?!’席湘兒雙眼裝滿了期待,就像當初剛‘深入認識’他們的綺依婷一般。
向以農和南宮烈相視而莞爾。
‘當然是真的。’南宮烈在她頰上輕輕的吻了一記。
向以農則‘正巧’把注意力轉向窗外。
***
到了席家大門口,席湘兒的心跳不禁加速。她已經一年多沒有回來這個家了,而且這回還是沒有事先通知,就不聲不響的回來。事出突然,席湘兒真是慌亂極了。
‘湘兒,放輕鬆些!’南宮烈輕輕的拍了拍她緊張的肩膀,仿佛要給她力量般。
瞧見他那氣定神閒的笑容,她真的不再那麼緊張了。不知道為什麼,她總是覺得南宮烈似乎明白她的心思。
門鈴響起後不久,出來應門的是席湘兒的哥哥。
‘湘兒?!’席儒敦頗感意外。
‘哥,我回來了。’還是老樣子,在這個哈佛畢業的高材生哥哥面前,她總是抬不起頭來。
‘嗨!親愛的“駑鈍”,好久不見了!’聽得出來這興奮而充滿促狹的話語,是由三個人合奏的成果。
‘是儒敦,不是駑鈍!’席儒敦幾近反射動作的罵道。
咦,好令人厭惡的熟悉感──
‘啊!你們──是你們──你們這些惡魔黨!’席儒敦那驚叫聲,聽起來真像是世界末日到矣!
相對於他那慘白的‘死相’,南宮烈他們三個人卻笑得好似單純無辜的天使般。
這是第一次,席湘兒看到優秀的哥哥如此臉色大變,驚慌失措──他一向是個冷靜嚴肅,又一板一眼、不苟言笑的人。
‘唉呀!我說駑鈍啊,你就算很久沒有看到我們,太想念我們了,也不要這麼興奮激動嘛!來來來,我們到屋裡去坐上來再聊!’南宮烈表現得非常熱情,直把席儒敦往門裡推。
安凱臣和向以農當然不忘熱情的贊助,一齊親切友善的推著席儒敦。‘對嘛!對嘛!都是老朋友了,何必這麼客氣,進去再說嘛!’
‘誰──誰和你們客氣──誰又想念你們了──你們這些惡魘黨給我站住,不准踏進我家大門一步──’一副像是活見鬼的可怖表情的席儒敦,‘身不由己’的破口大罵。
奈何南宮烈他們三個人‘天生樂觀’,一點也‘不覺得’人家‘不歡迎’他們,還是個個一張興高采烈的笑臉。
‘駑鈍啊!我們知道你夠幽默、愛開玩笑,但也別這麼急著表現嘛!免得嚇到不清楚故事真相的湘兒啊!’不用說,南宮烈的眼中百分之一千是惡作劇的光彩。‘湘兒,你也快進來吧!’
‘哦?呃!啊!’之所以會用奇特的語法回答,是因為她的小嘴因眼前突發的狀況而過度吃驚,一時無法緊閉之故。
不過,不知道為什麼,見到這麼一幕幕意外的‘奇景’之後,她低落的心情居然迅速好轉,取而代之的,是充滿莫名的期待和興奮的心呢!
自從南宮烈他們三個‘惡魔黨’踏進席家客廳之後,整個客廳就沒有絲毫冷場,一向嚴肅不苟言笑的席儒敦被他們三個人捉弄得七竅生煙,表情‘生動’極了。
‘各位,請喝茶!’席儒敦的妻子瑪麗笑容可掬的端上飲品。
‘小姐,你真是親切!’南宮烈一副感激不盡的嚴肅表情,湊到瑪麗的面前,執起她的雙手,煞有介事的說:‘為了感謝你的善良親切,我必須給你一個忠告!’
‘瑪麗,不要聽那個騙子胡說,那臭小子天生一肚子壞水──唔──’
席儒敦的話還沒能來得及說完,就被早制住他的安凱臣和向以農給強迫‘消音’啦!
‘可愛的駑鈍,才幾年不見,你怎麼變得像個廣播電台了呢!’向以農一臉誇張的不可思議。
‘就是說啊!你一向不是都秉持著『沉默是美德”的原則嗎?這是多麼偉大的情操啊!你應該繼續保持下去才是,對吧!’安凱臣笑得好像可愛善良的天使哩!
可憐的是‘有口難言’的席儒敦,大嘴被‘查封’,又被制住無法動彈的他,只能臉色慘白的瞪著他們,一邊還得照應親愛的老婆那方面的情況──
只見南宮烈正在發揮他那與生俱來的說服術,對他那可愛的嬌妻說道:‘小姐,趁現在還來得及,快和那個駑鈍離婚吧!別那麼想不開,你是這麼漂亮迷人,怎麼可以就這樣默默的葬送在那個駑鈍手上呢?那豈不是太可惜了,你說是吧!’
她倒是挺合作的笑道:‘聽你這麼一說,好像很有道理,我是該好好的考慮一番才是!’
‘就是說嘛!’南宮烈只差沒舉雙手贊成。
‘你們這些大壞蛋!瑪麗,你可別聽他們的,這些人全是些黑心肝的惡魔,存心整死我的!’好不容易掙脫鉗制,不!該說是安凱臣和向以農好心的放他一馬比較恰當,立刻飛奔到愛妻身邊,緊張兮兮的緊抱住她。‘他們從學生時代就壞透了,你可別上當啊!’
沒想到瑪麗卻失聲而笑。‘我也覺得很奇怪?!你從學生時代就被他們整得慘兮兮,怎麼到現在還對他們的捉弄沒轍啊!’
‘就是嘛!所以我說你是駑鈍,你還死不承認。’南宮烈一副理所當然的口吻。
安凱臣和向以農還不忘加強他的‘認知’。‘我們早告訴過你,做人要認清本分、要勇於面對現實,才能知足常樂嘛!是吧!駑鈍。’
說著說著,一伙人全笑開了。
只有席儒敦不高興。
‘瑪麗,我被他們欺負,你不但不幫我,還幫著他們嘲弄我?!’
瑪麗一點兒也沒把丈夫的不滿抗議放在心上。‘儒敦啊!你就別再孩子氣了,大家都是老朋友了,難得見面,應該高興才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