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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四個的關係一直很好,在學校的時候就好,前兩年只是他和厲歲寒斷了聯繫而已,各自跟安逸和聞野都該怎麼樣還怎麼樣。聞野和安逸沒事兒會找他一起吃飯一塊兒玩兒,厲歲寒跟他倆也同樣,他們四個從不存在實際意義上的分道揚鑣。
「有一陣子沒一塊兒吃頓飯了」,指的只是厲歲寒和他。
那到底是說跟他很久沒吃過飯,還是跟他與另外兩人一起很久沒吃過飯?
陶灼要被自己繞暈了,食不知味地夾了幾筷子什麼菜吃下去,他抿了口酸梅湯起身叫人:「我讓服務員換張桌子,等會兒五個人坐不下。」
安逸跟厲歲寒正隨口侃著大山,兩人同時抬眼看他。
「喊過來不就行了?」安逸說。
陶灼胡亂做了個手勢,也不管安逸看沒看懂,反正他自己都不懂是什麼意思,拿起外套往前台走。
人與人的關係需要契機來開啟,再靠交際推進。
任何人身邊最親密的幾個位置都是有限的,親人、好友、戀人,全都有數額,每個人一生會遇到無數個人,卻不是每個人都有機會了解發展下去——從陌生人變成朋友、從一個身份轉化為另一個身份,需要漫長的時間來接觸磨合;而從相識了三個月的家教變回陌生人,只需要不再聯繫就夠了。
陶灼也沒理由再聯繫厲害,三歲一代溝,他跟厲害之間光年齡就能代出一個半,本來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況且跟小升初一樣,一升入高中,初中的一切就默認成為了過去式,哪怕是曾經一個班的初中同學,在高中分去了不同的班,少了交流,關係也會自然而然變得疏遠。
所以從初三暑假那次匆匆的商場偶遇以後,一直到在大學裡重新遇見,整個高中三年,厲害在陶灼心裡都只是個過去式的符號,是帶過他的一個家教,不過這個家教特殊一些,長得好,教得好,還是個同性戀。
「同性戀」這個詞在陶灼十五歲的夏天埋下顆種子,之後他忙著適應高中的新環境,忙著認識新的同學朋友,忙著在上課與玩鬧之間匆匆發育成長,看了兩部電影,滿足了一點對於「男同性戀」的好奇,就把它拋在腦後。
這種子再次冒出苗頭,是在高二的上學期。
高二對陶灼來說算得上很重要的一年,那一年裡,他的學習方向發生了轉折,從普通的文科生變成了美術生。
轉折的引子最開始是齊涯。
陶灼跟齊涯在高中沒分到一個班,好在就在隔壁,齊涯沒事兒就來找陶灼玩兒,跟以前一樣,鬧起來管他叫老婆,買奶茶買水都習慣給陶灼帶一份。齊涯住校,老媽在家做了什麼好吃好喝的,陶灼也總想著給他帶一份。
他們跟初中比都長大了,初中就是每天摽在一塊兒傻淘傻玩兒,高中有了「鐵子」的意識,他倆對對方都比跟其他朋友要親近。
從高一下學期開始,學校里多出不少學藝術的,聲樂播音畫畫空乘表演,各種門類,齊涯去學了播音,陶灼班裡也有兩個,分別是美術和空乘。
陶灼一直對藝術生沒概念,總覺得就像小時候的興趣班,尤其像齊涯這樣的,純粹就是借著上課的名頭三不五時翹課溜號兒。
知道齊涯要學播音的時候陶灼還用眼瞥他:「你啊?」
「我怎麼了,」齊涯吊兒郎當地在他跟前一杵,順著自己的胸口往下一比劃,往大腿上拍了拍,「哥們兒哪差了,要個有個兒,要臉有臉,盤亮條順,誰看了不愛。」
陶灼想笑,順著齊涯的手掃了一圈他的身材,突然發現好像是不一樣了,齊涯初中也高,瘦高,乾巴巴的,現在開始往有型有款的方向發展了,胳膊是胳膊腿是腿,肩膀的線條很舒展好看。
他把齊涯轉過去看看,又轉過來,再低頭看看自己,乾巴的人似乎只剩下他一個。
「哦。」陶灼表示不服,「人播音要的是嗓子吧?」
「嗓子咱也不差。」齊涯搭著陶灼的肩往食堂晃,拿腔捏調地給他朗誦了一段「八百標兵奔北坡」。
陶灼對齊涯走什麼路子沒怎麼上心,對自己也沒真的操心過,高中的日子就是一天天過,寫不完的作業伴著躁動的青春期,枯燥又充滿趣味。
直到高二上學期期中考後,陶灼一口氣滑了小二十名,對著自己的分數陷入了深深的危機。
數學依舊是他的坎兒,其他分數都能看,就數學,以一科之力直把他往二本線下拉。
高中的數學跟初中的還不一樣,不是每周抽時間補補就能補上來的。
「我不會只能上個三本吧?不會吧?」陶灼跟齊涯叨叨,下巴磕在桌沿上,皺著眉頭想不通,「我小時候可是要考北大的,三本怎麼都不該屬於我啊?」
他真是在那一天才突然的、第一次意識到高考的現實與迫近,意識到他這個分數上不了什麼好學校,而他又不甘心真的胡亂混個通知書,陶臻考的可是985,都一個媽生的,他接受不了這個差距。
「我還要考清華呢。」齊涯笑了,他從來就沒有成績上的壓力,中考的時候差了點兒分,他老爸直接拿錢把他送進來,高考只要保持一定的分數,藝考過線了,好歹都能上個本科。
「你學點兒什麼唄。」他隨口對陶灼說,無聊地往他腦袋上壘著個小橘子,「你不是會畫畫麼,學個美術,你的分夠考美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