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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那天和平時沒什麼區別,安逸跟聞野不在,陶灼與厲歲寒在家畫畫,厲歲寒坐在桌子前,陶灼趴床上,音響里放著歌,兩人時不時說幾句話。
說著說著陶灼沒了動靜,厲歲寒回頭看,陶灼趴在那兒睡了,半張臉壓在胳膊上,把嘴擠得嘟嘟著。
厲歲寒看著好笑,把音響音量擰小,還用手機給陶灼拍了個表情包,去給他把電腦板子收好,拽條小薄毯給他蓋上。
陶灼一個午覺睡到傍晚,睜開眼臥室里黑洞洞的,厲歲寒沒在,樓下隱約傳來翻東西和打電話的動靜,小區里好像有很多散步跳舞的人,開大會一樣嘰嘰喳喳鬧哄哄。
什麼情況?
陶灼睡得頭昏腦脹,坐起來愣了會兒,起床喊厲歲寒。
「醒了?」厲歲寒在樓下答應一聲,終於掏出根蠟燭點上,「停電了,還得過一陣子能來。」
「啊,」陶灼啞著嗓子,站在樓梯口撓了撓背,「怎麼停了?」
「說是維修,不小心把這邊幾棟的電纜給挖了。」厲歲寒提醒他,「你下樓看著點兒腳……」
看著腳下幾個字還沒說完,陶灼就一腳蹬空,大喊一聲從樓梯上滾了下來。
「我靠……」他都不知道自己是給摔清醒了還是暈頭了,一邊天旋地轉一邊心臟狂蹦,七死八活地呻吟。
「你……」厲歲寒嚇一跳,趕緊過去扶他,「剛說讓你注意,磕著哪兒了?」
「沒,沒哪兒,」陶灼撐著厲歲寒的胳膊想站起來,右腳一使勁就疼得他又「啊!」了一嗓子。
「我腳好像斷了!」他緊張地對厲歲寒說。
「沒聽說過滾樓梯把腳滾斷的。」厲歲寒本來挺擔心,聽陶灼這麼說又想笑,「坐好,我看看。」
他打開手機的手電筒照著陶灼的腳踝看,沒看出什麼,上手輕輕一握,陶灼就直往後扥:「不行,疼!」
「扭著了估計。」厲歲寒收了手機,扶著陶灼先讓他金雞獨立著站好,然後轉身讓他摟著自己,把他背起來,「去看看。」
陶灼有點兒不好意思,又疼,兩條胳膊把厲歲寒勒得要翻白眼。
厲歲寒這麼一會兒被他氣笑好幾次,手腕一翻拍拍陶灼小腿:「摟肩,誰讓你鎖我喉了?」
「哦。」陶灼小腿無意識的晃晃,勒著厲歲寒脖子的胳膊鬆了松,改成摟緊他的肩膀。
社區診所的電也被挖了,醫生舉著手電看了兩眼,捉著陶灼的腳腕試:「這樣疼麼?這樣呢?擰著疼還是什麼疼?」
陶灼冷汗都下來了,兩隻手摳著凳子沿兒倒抽氣:「……你攥得我疼。」
厲歲寒哭笑不得,站在陶灼身後一下下捋他後脖子,對醫生說:「輕點兒。」
「大男孩了,這麼怕疼。」醫生也笑,給他找了貼鎮痛的膏藥繃上,「沒事兒,扭著了,這腳先別著地,回去找點兒涼的敷敷,別泡熱水……哎壞了,我冰箱還凍著肉呢!」
折騰一圈結果只是貼了張膏藥,陶灼臊眉搭眼,重新攀上厲歲寒的背,摟著他肩膀讓他背著走。
診所跟厲歲寒住的樓號隔著一段距離,不算太遠,走起來也得穿過兩排樓,陶灼還不願意走大路——他去的時候光顧著疼,連醫生大驚失色讓快去醫院接骨頭的畫面都腦補好了,這會兒一放鬆,人就有點兒害羞,不想往樓下扎堆聊天兒的住家戶們眼皮子底下逛。
「不夠你矯情。」厲歲寒嘴上笑話他,還是背著他繞了個小彎,從園子裡走。
陶灼像個無精打采的動物,趴在厲歲寒背上,一會兒看看路,一會兒看看厲歲寒的側臉。
四月傍晚和煦的春風從兩人挨近的脖頸間拂過,鑽進緊貼的胸膛後背,下頜、臂彎、被厲歲寒掌心托著的腿,所有肌理相連的位置,熱度與觸覺都變得鮮明起來。
「能背動麼?我挺沉的。」陶灼耳朵發燙,清清嗓子偷偷挺了挺上身。
「本來想說我背著個豬,結果你來一句能背動麼,這就是挑釁了。」厲歲寒語調輕鬆地說,「怎麼著,為了證明我再跑兩步?」
陶灼嘿嘿笑,伸手去撥厲歲寒的耳朵。
「老實點兒,」厲歲寒偏了偏頭,把陶灼往上托托,「癢。」
這個「癢」字不知道怎麼回事,毫無預備地在陶灼心窩裡摁了一下,摁出一圈酥酥麻麻。
他不吭聲了,也沒敢亂動,過了一會兒,又悄悄往外挪了挪屁股。
厲歲寒正背著他走進單元門,腳下突然頓了頓,隨即眉梢一抬,側臉看向陶灼。
陶灼臉上紅紅,撇開視線催他:「快走快走,熱死了!」
厲歲寒沒說話,回到家把陶灼放在沙發上,陶灼趕緊別彆扭扭地掰著他的膏藥腳往另一條膝蓋上架,厲歲寒的目光從他褲襠上掃過去,嘴角輕輕一扯。
電依然沒來,陶灼夠著手把茶几上的蠟燭點上,厲歲寒冰箱裡沒冰,洗了條毛巾擱進冷凍室凍了會兒,拿出來給陶灼裹腳踝。
陶灼抱著個抱枕壓在肚子上,腿伸得老長,厲歲寒給他拿了根冰棒嗦著玩,自己咬了根煙跟他坐在沙發的兩頭,閒適地倚著沙發背,微頷著眼帘,把陶灼的小腿架在膝蓋上,一下下往他腳腕上纏。
窗外盪進來初春傍晚特有的醺然氣息,燭火昏然搖曳,以高挺的鼻樑為分界線,在厲歲寒側臉上映出好看的光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