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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幹嘛?」安逸說。
「搞得跟受氣似的。」聞野說。
「夏天可以,一起打地鋪也沒問題,」厲歲寒朝客廳看一眼,繼續從櫥子裡往外抽紙盒,「冬天不行。」
「有暖氣,也還好吧?」陶灼說。
厲歲寒還沒說話,聞野先笑開了,撐著門框沖陶灼擠眉毛:「幹嘛呢灼兒,怕厲歲寒睡了你?」
陶灼:「……」
「哎你別拿這個逗他,一會兒當真了!」安逸跟著起鬨架秧子。
「我是怕他彆扭好吧!」陶灼臉一紅,「你們兩個死同性戀!」
聞野和安逸爆出一陣狂笑,樂得東倒西歪。厲歲寒聽他這麼說也笑了,扭臉又看他,遞過去一根一次性牙刷:「想多了,跟你還不至於。」
陶灼簡直好氣又好笑,伸手一奪:「哦!」
小話說得賊硬,真掀開被子往厲歲寒床上爬的時候,陶灼還是難免心猿意馬。
「你睡左邊右邊?」厲歲寒在他身後跟進來,順手把門「喀」地一闔,陶灼一條膝蓋壓著被面兒,差點兒臉朝下趴在床上。
厲歲寒笑笑,又回手把房門打開,留了不寬不窄的一道門縫。
「你床太軟了。」陶灼手忙腳亂地把被子抻出來,也沒管左右,直接鑽進去躺好。
「床墊有點兒高。」厲歲寒看他躺得跟要入土似的,兩隻手還乖乖疊在肚子上,問:「你現在睡?」
「啊,不睡麼?」陶灼歪著腦袋往床尾看他,被子把臉擋了一半,他眨了下眼,像個小孩兒。
「我有個視頻得再趕趕。」厲歲寒看向桌上的電腦,想想,「給你找副耳塞?」
「不不,用不著。」陶灼立馬把枕頭一豎,靠著床頭坐起來,「我以為你困了呢,你做你的,我玩兒手機,我只要想睡怎麼都能睡著。」
說著他還抽抽鼻子,拽起被罩嗅了嗅,說:「你洗衣液好聞。」
「你是真省事兒。」厲歲寒笑著說,在燈控上摁了幾下,留下溫暖的床頭光。
書桌在床的右邊,靠著窗,中間隔著一條地毯的距離,陶灼玩著手機往那邊看,只能看見厲歲寒靠在電腦椅里的背影,耳機鬆散地卡在後腦勺上,曲起一條腿踩著椅沿,肩膀的線條很放鬆,也可能是乏了,好像絲毫不顧忌身後還有個別人。
陶灼一開始還有心讓自己的姿勢別太頹廢,靠得優雅一點兒。
但是沒過多久,他就在厲歲寒「咔咔」的滑鼠聲中睡得東倒西歪。
厲歲寒是什麼時候上的床他都不清楚,潛意識裡只覺得隔著一層眼皮的光線徹底熄滅,身旁有人躺下,伸了條胳膊過來給他扯被子,被他翻個身打開了。
第二天再睜眼,床上就陶灼自己,安逸老媽喊他回家吃午飯,聞野在吭哧吭哧洗內褲,厲歲寒連鍋都刷完了。
凡事有一就有二,這一夜過後,陶灼再在厲歲寒那兒過夜,就越來越自在。
畢竟「一張床上睡過的關係」這話是有道理的,不論出自什麼樣的語境,都能在無形之間讓兩個人變得更加親近。
大三下學期開學,寢室立哥過生日。陶灼突然想到他和聞野安逸都一塊兒過過生日,卻從沒見厲歲寒過生日。
問了厲歲寒的生日他算算日子,突然發現厲歲寒已經二十六歲了。
陶灼對自己竟然感到「突然」而愕然。
「五」是個神奇的數字,明明去年厲歲寒二十五歲,他還覺得跟自己也差不多,毫無隔閡。
今年加了一個數,聽起來仿佛就多了點兒距離。
尤其在那陣子,厲歲寒明顯忙了起來——他要做的工作室目標很明確,簡而精,既要能吃飯,也要能做自己想做的東西。
前期當然是先「吃」,規模不用多大,主要為了把自己這張牌給打出去。
這在他之前幾年就一直穩紮穩打地實施著,越往後走,大方向上雖然有老師給引著,少繞了不少彎路,但落到實處,選環境、入設備、走手續、簽合同、牽關係、找投資,線上發展線下……沒有一樣真的輕鬆。
厲歲寒做判斷的時候深思熟慮,動起手來雷厲風行,而雷厲風行最現實的需求是錢。
除去他自己掙的,鑽來的各種扶持政策,聞野跟家裡要了點兒算入股,剩下的幾乎都是厲歲寒的姐姐遠程贊助。
「厲姐對厲歲寒是真沒得說。」聞野是這麼說的,「她私底下跟我說,也沒真指著厲歲寒掙多少還他,純就是拿錢把厲歲寒往家砸,她在國外一年回不來個把月,老弟一天不搭理爸媽能行麼?」
「那他願意跟家裡服軟了麼?」安逸問。
「服什麼軟,他爸讓他服的軟就是結婚娶老婆。」聞野捏安逸的耳朵,替厲歲寒無奈,「回一趟家臉能沉半天,前兩天半夜自己坐那兒喝半件子酒,也不開燈,尿都給我嚇出來了。」
陶灼說不出話,聽得皺著個臉。
他心想厲歲寒天天看著遊刃有餘的,結果戀愛戀愛分手,家裡家裡吵架,最疼他的老姐還在國外,他一個人不舒服了也只能喝喝悶酒,不知道在犟什麼。
陶灼想像一下自己爹不疼媽不愛,陶臻也不在身邊的慘狀,心裡直不是滋味兒。
這股「不是滋味兒」,與兩人之間年齡、追求上無形拉開的距離,讓陶灼更想多跟厲歲寒待在一塊兒,想多接觸他的生活,接觸他這個人,就不說深的,至少大家在一起的時候都挺開心,人還是得生活得熱鬧點兒才會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