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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見。祈南。”
郁嘉木轉身走了,他沒有再回頭。
沒法回頭了。
放過他吧。郁嘉木對自己說,你要是還愛他,你就放過他。
郁嘉木仰了仰頭。
岑川目送郁嘉木離開,走到祈南身邊,沒有做聲,遞了手帕過去。
“都結束了。”祈南說,“我都說清楚了。”
岑川看在眼裡,他知道祈南外柔內剛,不會拖泥帶水,祈南說的是真的。
祈南和那個郁嘉木是真的斷乾淨了。
他也是抱著這個期望才答應讓祈南再見郁嘉木一面,勸說了祈南。
但是為什麼……他卻覺得自己像是陷入了一片更深的迷霧之中。
——
一切像是就這麼過去了,那個叫郁嘉木的男孩子再沒有出現過。
岑川和祈南說:“既然是這樣,我們就不用那麼著急了吧?慢慢準備,我想好好籌辦和你的婚禮。……還有求婚,我都沒有正式求婚過呢?總想找個好時機。”
男人和男人結婚是和這世間其他普通的男女之間的婚禮不一樣,就算他是第二次結婚,岑川完全不打算含糊應付,他想給祈南一個很好的婚禮。
中西式的禮服都要訂做,西式的是特地去巴黎訂製,本來還得排隊等半年,岑川花了大價錢插隊才提前開始做,但也要最少三個月才能拿到衣服,中式的則是在蘇州找老裁fèng,比西式的還麻煩,手工刺繡趕不了,得起碼半年。
他求婚用的戒指半年前就下了訂單,倒是下個月就可以拿到了。
可是,等岑川真的拿到戒指了。
他卻依然找不到時機求婚,他猶豫起來,以前就是這樣,他知道自己這個毛病,又想等到萬無一失了再和祈南求婚,於是一拖再拖。
一眨眼就到了年邊。
岑川的父母都在美國,但他今年打算留在國內,去祈南家,也是正式上門見個面。
有了郁嘉木那個糟糕的對比。
祈東對岑川非常滿意,年紀和祈南相當,還一表人才,跟那個吃祈南的喝祈南的還整天氣祈南的小白臉完全不一樣!祈風和祈月也是,以前那個郁嘉木,比他們的年紀都要小好多,偏偏在和他們的小叔叔談戀愛,算是他們的長輩,每回來,他們都覺得很尷尬。岑川就不了,而且他們也認識岑川。岑川出國的時候祈月還小不記事,但祈風是都記得的。
岑川感慨說:“我走的時候你才到我腰那麼高,現在你的孩子都那麼大了。”
哦對了,也不用操心送禮物的問題。
郁嘉木是個窮光蛋,送少了,怕打擊他的自尊心,被他當做是他們祈家瞧不起人,送多了吧,也怕他多想,覺得是炫富,刺激他,而且他給回不起禮物。
沒一次不頭疼的。
現在輕鬆了,岑川和他們社會地位相當,隨手送點禮物也不用深思熟慮那麼多,他們送得起,岑川也回得起。
日子就這樣平平淡淡地過去。
不過,還有別的細節要商量,岑川問祈南:“房子呢?我們以後住在哪?我們到時候是要住在一起的……”
祈南點頭:“你覺得哪裡好呢?”
岑川笑笑:“我是問你,我都隨你,你覺得舒服就好。要麼就在你的畫室到我的公司中間的路上再買棟房子吧。”
祈南覺得岑川考慮得非常周到了,沒有半點反對意見:“好。”
他們都忙,先讓助理篩選,挑好幾處以後看了照片,兩人再一起去看房子。
岑川最中意是一處頂層公寓,祈南喜歡花糙,還可以蓋個小花園,就是太高。其實祈南不是特別喜歡,他不大想住在那麼高的地方,但是他覺得岑川已經是為了他選了這個地方,岑川妥協了一步,那他也應該這樣,本來過日子就是互相著想的。哪能和他跟郁嘉木那樣,整天互相懟?
但是到了深夜,祈南還是翻來覆去地睡不著。
整個心無法落定。
岑川是個很可靠的人,你們在一起那麼好,你又在不安什麼呢?祈南問自己,卻得不出答案。
唉。
——
噼里啪啦。
鞭炮炸響。
郁嘉木過年回家。
他妹妹今年六年級,也是個半大姑娘了,和他長得不像,她不像媽媽像爸爸,來年就要小升初。壓力很大。這個年都沒有過好。
過年逢人就說她:“最近成績怎麼樣?期末考試怎麼樣啊?你哥哥可是從小成績就好啊!博士生啊!你要向你哥哥學習……但也不要讀到博士,讀到博士嫁不出去。”
郁嘉木小時候也不喜歡別人問這些,能攔的都攔了,尤其是說什麼讀到博士嫁不出去的,都什麼狗屁。
去年媽媽和繼父商量,把以前的小房子給買了,置換了以後買了個大些的房子,專門整了一個房間給郁嘉木,就算他現在很少回家住。
“總要給你留著的,這樣才是一家人。你什麼時候累了,回來也有個地方可以歇歇。”媽媽說。
郁嘉木沒有再推辭。
大年初二的時候,郁嘉木翻到王安之發了一張照片,用自拍杆拍的,背景是蔚藍的大海,王教授平時總是拉的苦大仇深的臉笑得跟朵jú花似的,她笑得眼睛都彎成月牙,這樣一看倒是活脫脫的一對親父女,頭頂一片陽光燦爛。
郁嘉木問她:和教授去旅遊?
王安之:是啊。希臘。你呢?最近怎麼樣了?
郁嘉木想起她和自己說過的話,過了一會兒,回覆:我覺得你上次說的很好。我決定和科學事業結婚了。我打算申請出國。
郁嘉木沒有背景沒有關係,光靠自己走到這一步,他想進研究所最好還是有留學經歷,之前是為了自己那點私心,一直不捨得,如今也放開了。
王安之:我都和我爸說了,他沒那么小肚雞腸,不會為難你的。
郁嘉木:是我自己想去開闊一下視野。不過,我不介意教授為我寫封推薦信的。
王安之:哈哈,我幫你去討一封,一定讓他給你寫的聲情並茂。
郁嘉木收起手機,他走到露台,風很冷。
入了夜,放眼過去,一片燈火闌珊。
翻了年,還有假期,妹妹期末考考得很好,之前郁嘉木答應了她考到班上前五就帶她去S市的遊樂園玩。
說話要算話,不能騙人。
這大概是郁嘉木這幾年用慘痛的教訓學到的事了。
大年初五。郁嘉木就帶妹妹去了S市。
不僅去遊樂園玩了,還去了動物園,和好幾個博物館,本來是挺開心,回頭郁嘉木一說:“嗯……這下你的寒假作文有東西好寫了,正好,寫完了再回家。”
妹妹:“……”
“我還想去水族館,哥。”妹妹說,“他們說水族館也很好玩。我想去。”
郁嘉木是故意避開這個的,他和祈南第一次約會第一次接吻都是在水族館,他連回憶都不願意去回憶。
但是妹妹都這麼說了,郁嘉木想了想,是他自己杯弓蛇影,怎麼好因為這個要別人配合他?沒有再推脫,答應了:“這是最後一個了啊,去過以後就回家。”
故地重遊。
水族館沒什麼變化,魚還是那幾種魚,看著差不多,但郁嘉木覺得肯定早就不是當年的魚了。
郁嘉木在一個地方停下腳步,他轉過頭,看著水牆,銀色的小魚成群結隊地游過。
郁嘉木仿佛看到水的那邊,映著祈南的笑臉。
“怎麼了?哥哥。”
郁嘉木回過神,眨了下眼睛,哪有祈南,只有他自己的影子,煢煢孑立。
從水族館出來,郁嘉木帶妹妹去江邊散步,看夜景。
走了大概三四十分鐘,拍了不少照片,準備再帶她去吃個宵夜就回家。
郁嘉木突然聽見不遠處有點嘈雜,有人在喊:“有人落水了!”
郁嘉木二話沒說就跑過去,果然看到湍急的河流中似乎有人影在掙扎。
“有個小孩掉到水裡了,有個大人就跳下去救他。”
“叫了消防隊了。”
“來得及嗎?過來人都不知道衝到哪裡去了,可以收屍了。”
郁嘉木聽到有哭聲,他看到一個男孩在哭。
他認識,是祈南的侄孫祈瑨,呦呦。
郁嘉木腦子瞬時空白了,脫了外套和毛衣,說:“我下去。”
冬天晚上的江水冰冷刺骨。
郁嘉木此時此刻卻半點都感覺不到,他心焦如焚。
從上面看著一般,真的跳下去,水流非常急,光線卻很暗,郁嘉木什麼都看不到。
有人在岸上打燈照,指導他:“看到了看到了,在那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