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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這次祈南居然大方地點了頭:“是。我有了個男朋友。”
艾琳目瞪口呆:“真的?”
祈南被她這麼驚訝的態度弄得有點不好意思:“真的。”
晚上參加宴會,祈南在邊上,看著艾琳神采飛揚和人跳舞。
“你好。”身邊忽然有人打招呼,“中國人?還是日本人?”
“中國人。”祈南轉頭,瞧見一個英俊的外國男人,大約三十歲上下,金髮碧眼,風度不凡。
“我是埃爾維斯。很高興認識你。你叫什麼?”
“祈南。”祈南沒給自己取英文名。
埃爾維斯問:“你是哪個學校的學生,跟老師來的?”
祈南笑笑說:“我今年三十七歲。”
埃爾維斯愣了一愣:“看不出來,你看上去可比我年輕。”
祈南微笑了下,不再回答,無可無不可。
“你是在看你的女伴嗎?”埃爾維斯接著搭話問,“那是你的女朋友?”
“不,只是我的朋友。”祈南可不想艾琳被誤會。
埃爾維斯露出一個曖昧的淺笑:“嗯……我也這麼覺得,我覺得你和我才應該是一路人。”
祈南裝作聽不懂,不置可否。
埃爾維斯從桌上拿了一杯酒遞給祈南:“上天讓我們相遇就是緣分。”
祈南羞澀靦腆地推脫:“不,我不喝酒,”
祈南從不喝酒,他認識一些畫家,喜歡從酒精和卡洛因找靈感,奉之為靈感繆斯,他不,他只覺得那些東西會損壞自己的腦神經,甚至讓人再也拿不穩畫筆。
“不,這不是酒,只是果汁。”埃爾維斯說。
在對方熱情地勸說下,祈南開始猶豫了,實在推脫不了,只好接過來喝。
埃爾維斯也拿起放在自己身邊的那一杯,呷了幾口,目光熾熱地看著祈南白皙的脖子上喉結滾動,他剛才趁著祈南不注意在飲料里下了料,等過會兒,藥力發作了,就可以帶他離開,藉口說他是醉酒了就是。這個中國男人長得可真漂亮,穿的有點保守,不知道他緊扣到最上面一顆紐扣的衣服下面會是怎樣的景色……
他想著想著,忽然覺得頭開始發暈了……怎麼回事?
“你怎麼了?沒事吧?”祈南好心地問,“服務生,快過來下,這裡有位先生身體不舒服。”
埃爾維斯撐著旁邊的桌子,勉強地看了他一眼,然後倒了下去。
祈南說是這麼說,但是並沒有上前去扶,還退了一步。
惹了一陣喧譁,埃爾維斯被人抬下去休息。
艾琳過來,嘖嘖稱讚:“過了這麼多年,你還是這麼厲害。”
當年祈南還在學校的時候,就有許多這樣的人,哥哥不在身邊,他當然得學著自己處理這些棘手事,又不是小孩子。
“我原本不想這樣的,這樣的場合,他居然都有膽子下藥。我真是無法理解。”祈南困惑地說。
祈南苦惱過自己為何會總是招惹這些個花花公子,難道他看上去就那麼好騙嗎?
艾琳給了肯定的回答:“是啊,你看上去就是很好騙的樣子。”
祈南無言以對。
“因為看上去很好騙,所以騙起人來才更讓人相信吧。”艾琳說。
她知道祈南很聰明,每次想要騙他的,最後都會自討苦吃,無一例外。
當年祈南就是學校里神秘溫柔的中國美人,同時也是觸不可及的高嶺之花。
艾琳很好奇,究竟是怎樣出色的人才能採擷到這朵高嶺之花。
三天後。
祈南回國。
文助理給他一份邀請:“祈老師,您的高中母校請你參加下星期的建校80周年校友會,問你是否有時間參加?”
祈南愣了愣,想起一些少年時的事情,以前因為怕觸景傷情,他一直沒有回去過,現在只剩下感慨和懷念。
文助理又問一遍:“祈老師?不去嗎?”
祈南回過神,說:“不……我去吧。安排一下時間。”
第36章
祈南自從十九歲離開以後,就再也沒有回過母校,起初是不敢回,後來則是找不到理由。
似乎也沒什麼特別的原因得回去一趟。
所以一直沒回去。
一年一年過去……這都多少年了?
十八年了吧。
以前的同學大概小孩都能上高中了吧?
他卻在和一個剛從高中畢業才一年多的男孩子談戀愛,一念及此,祈南就覺得有點羞恥。
手機震動了下。
祈南看了一眼,是郁嘉木發了一條信息給他:
[小騙子]:[圖]我這裡今天是晴天,天氣很好。你那裡呢?
祈南點開圖片,一片碧藍如洗的晴空,他的嘴角不由自主地揚了起來,嘟囔起來:“真是小孩子,這點小事也發給我。”
雖然嘴巴上這麼說,但是祈南想起來,母校有一棵石榴樹,每年初夏就會滿樹盛開,鮮艷得像是一簇簇太陽火。
“最憐夏景鋪珍簟,尤愛晴香入睡軒。”祈南忽然想起這句詩,輕聲念著,想,想到了學校,看看那棵石榴樹還在不在,假如在的話,也是好時節,到時也拍下來分給那個小騙子看看。
傅舟此時就站在這棵樹下,這棵樹比他記憶里粗壯了許多許多,樹冠茂盛蓊鬱到枝葉伸出了牆,等到了秋天,樹上會結滿沉甸甸的石榴果,像是寶石一樣,老師每年都要教訓那是學校財務不准去摘,但是還是會有學生爬上去摘,每年都被摘禿。
他也想給祈南摘。
祈南擔心地說:“爬那麼高多危險啊,老師說了不准摘,我也不想要偷來的石榴。今天早上我看到一個老大爺,摘了一籃子家裡種的石榴來賣,又大又紅,我們跟他買吧。”
然而天氣並不好。
漫無涯涘的天穹罩滿了密密匝匝的灰白色雲層,霢霂的雨絲飄落下來,若有似無的,假如撐傘,似乎有些大題小做,不撐傘,髮絲上又會被極細小的水珠給沾上。空氣里卻沒有涼意,依然是一種粘稠般的悶熱,上天要哭不哭的。
張叔遞了把傘給祈南,一柄頂大的鋼骨黑傘,撐開來了以後可以把祈南整個人都遮得嚴嚴實實。
老校區重建過三次,以前的舊樓推了重建,路也重新鋪過,舊操場荒廢多年,籃球架子都鏽了,從此處通往的小樹林圍了鐵絲網,學校終於知道該如何阻止學生去小樹林裡偷果子和搗蛋。
祈南原想去看一下,當年的舊路被攔住,久未有人踏足之後長滿荒糙,他想了好久,不記得在哪,也就放棄了。
物是人非,不,人已非,物也早就變了。
這世上真的有什麼是不會改變的嗎?
——
傅舟等著等著,不小心睡著了。
他陷入了一場舊夢。
當兵完全不輕鬆,他的部隊被派到雪山上,天寒地凍,還有戰友因為適應不了環境生病去世,每一日都那麼漫長。
他天天都等著祈南的來信,以其中的隻言片語來慰藉被冰雪給凍僵的心靈。
起初祈南是每個月來三封信,後來是兩封,慢慢地變成了一封,再到後來就成了三個月一次,到他退伍的時候,足有五個月零十八天,祈南沒有來過一封信。
他等得心焦如焚。
“總有這種事的。”
“女人嘛,耐不住寂寞。”
“人家也不可能一直等著你守活寡啊。”
“到時候再找一個吧。”
戰友們這樣說。
傅舟不想相信,可是……就算祈南思念他,別人卻未必希望他回來。
當初在學校,傅舟是學校體育隊的,因此,他結識了同年級但是不同班的岑川,兩人稱兄道弟。
岑川是富家公子,品學兼優,許多女孩子喜歡他,卻一直沒有談對象,傅舟好奇地問他。
岑川笑笑說:“我有喜歡的人了。”
傅舟追問:“是個怎樣的人?”
岑川難得地羞澀了,說:“你不認識的。是我鄰居家的……小妹妹。”
傅舟和祈南在一起了以後過了挺久,才知道岑川的鄰居家沒有什么小妹妹,只有個小他三歲的鄰居家弟弟,姓祈,叫祈南。
那個年頭很不容易。
正如他不敢告訴別人自己在和一個男孩子談戀愛,岑川也不敢告訴別人他喜歡的是一個男孩子,而不是女孩子。
有回他們手拉手回家——年少時太純情了,光是拉個手就花了他三個月的勇氣,手心都緊張的濕透了——被岑川看見,他們嚇了一跳,岑川也臉色發白。傅舟只看了一眼,看了一眼岑川望著祈南的目光,就什麼都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