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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據楚央交代,屍體確實是拖入五班的教室了。
然後就像她所說的,消失了。
「屍體消失了?我看不是屍體會走路,就是真的有那個六班。」
看著還在和自己屬下做筆錄的楚央,張乘警官從口袋裡摸出一盒煙,捏出一根,吸了起來。
三年六班早就沒有了,早在七年前那場事件之後,楚央就藉故將六班位置的那面牆壁敲掉了,切蛋糕一樣,所有的六班都被切掉,連同當時位於六班對面的所有的男廁所。所有現在這棟教學樓才這樣奇怪,一層男廁所,一層女廁所。
「給我一根。」坐在他旁邊的黃橙突然開口,不等張乘拒絕,自行捏了一根煙出來。
「喂!小孩子不許吸菸!」張乘急忙想要阻止,卻發現黃橙只是將煙點著,看著細細的煙霧徐徐往上升,只是看,並不吸。
「我喜歡老牌子的黑美人。」看著對面的張乘,黃橙露出了兩人見面之後第一抹笑容。
「你……真不像個孩子……」盯怪物一樣盯著黃橙好一會兒,半晌,張乘下了結論。
僅憑自己的推論就發覺到了七年前那個三年六班的存在,靠一個電話號碼找出了趙宏遠的屍體,然後更進一步利用楚央的恐懼心理布了一個局,利用恐懼將楚央逼迫道崩潰的底部進而交代出由於沒有證據而無法推測的七年前的事實!
是的,後來的一切都是假的,除了趙宏遠的屍體沒有動以外,簡訊是張乘發的,玩具車是後來作為提示物臨時擺的,而那個三年六班的門牌號更是黃橙換上去的。
然而在恐懼之中,這麼明顯的騙局,楚央竟然相信了?!
如果沒有這個圈套,楚央怕是什麼也不說的,只要她不說,他們還真沒有證據,沒有證據,這件事就會永遠埋藏在楚央等人的回憶里,而那些死者也會無法超生吧?
不知道為什麼,一向無神主義者的張乘突然又了這樣的想法。
案子了結了,可是查案過程中,卻留下了到現在也無法解釋的懸案。比如……張圓和肖靜的屍體,法醫檢查後的結果,兩人的死亡時間和她們最後活動的時間嚴重不符合。
「難道屍體真的會走路不成?」喃喃的,張乘吐出一個煙圈。
說晚這句話,那邊做筆錄的員警完成了任務,走過來,將手裡厚厚一疊筆錄交給張乘檢閱。看到黃橙似乎有興趣的樣子,張乘大方的將筆錄遞給黃橙先看。
「聰明的小姑娘,幫我看看,有遺漏沒有?」
張乘拍了拍黃橙的頭,黃橙沒有理會他,只是認真看著手裡的資料。
張乘的手卻僵住了……
「你的頭……」想到剛才被自己一拍隨即凹陷下去一塊的黃橙的後腦,張乘結結巴巴。
黃橙對他露出了一抹蒼白的笑意。
就在這個時候,原本一臉溫馴,正要接受手銬的楚央突然跳了起來,下一秒,她的胳膊猛的圈在了黃橙的脖子上。
「別過來,我有刀!」一句話,原本打算衝過來的員警們頓時像個木頭人一樣呆住了。
張乘眼睜睜的看著楚央架著黃橙向走廊深處走去,嘴巴張了張,卻說不出話。他眼睜睜的看著楚央突然奪過黃橙手裡的煙,然後用煙引燃了黃橙手裡的筆錄。
她要幹什麼?以為筆錄沒了她就沒罪了不是?眾人一頭霧水之際,楚央下一個動作立刻解開了他們的疑惑:楚央,把點燃的筆錄扔到了窗簾上。
弘文學校的教學樓,連走廊的窗戶都有長長的窗簾,原本還覺得有點奇怪的事情道了現在變得完全可以理解:那些窗簾,以難以想像的速度迅速被點燃,火龍一樣的火焰,順著走廊深處向張乘這邊咬來!
「該死!這女人事先在窗簾上做了手腳!」這下子,傻瓜都知道怎麼回事了。
「我一開始就準備好了的!今天晚上,我原本就打算把這裡燒掉的!什麼屍體!什麼三年六班!我早就該這樣的!一把大火過去!哈!全都沒了!」楚央猖狂的聲音從遠處傳來,漸漸淹沒在眾人嘈雜的叫聲里。
「你這個孩子……都是你,我知道的,都是你,你把所有的事情告訴員警叔叔了是不是?」手裡的刀子緊緊割上黃橙的脖子,楚央附在她耳邊輕聲道。
「你爸爸那個人真是的,竟然違反約定把當年的事留給了你,『等你活不下去的時候,就用這封信找弘文的校長』,哼!這個威脅真是夠犀利!」
楚央的聲音因為太過激動而輕微走音,刀子深深陷入黃橙的脖子,對此,黃橙視而不見,她的視線緊緊盯在楚央手裡燒剩下的那小半張筆錄上。
楚央:我在四樓看到燈光,那裡有人站在窗前看著我。
楚央:逃生梯有屍體!
楚央:教學樓門口,我看到一具女屍。
燈光……屍體……先不說自己根本沒有在樓道里布置什麼屍體嚇唬人,單說那個燈光……自己當時明明沒有開燈的。
因為擔心楚央會推開門,為了增加恐怖效果,增加特意沒有開燈,那間教室根本就是空的,所有人都在外面伏擊,怎麼可能有人?還站在窗口往下看?難道……
「屍體消失了?我看不是屍體會走路,就是真的有那個六班。」張乘警官剛才的戲言突然浮現在腦中,黃橙心思突然一動。
「都是你!我死也要拉上你,你為什麼沒有死去了?趙宏遠那一棍那麼用力,別人的話,腦袋都破了,怎麼可能還活著?」楚央神經質的嘮叨還在繼續,一邊用刀子威脅黃橙,另一隻手抓住了黃橙的頭。
「哎?」被手下的觸感驚的呆住了,楚央不敢相信的看向黃橙的後腦。
「你說對了,這個身體的腦袋早就破掉了,所以這個身體……不可能還活著。」脖子一轉,讓自己的後腦完整的展現在楚央面前,黃橙一動不動了。
不理會身後楚央歇斯底里的尖叫,黃橙,不,蘇舒站了起來。
頭腦在遭到重擊之後的事情完全記不得了,等到他重新回復意識的時候,他已經成了現在這個樣子,嗯……鬼?或者靈魂?
不能碰觸任何物品!聲音無法讓任何人聽見!無法讓任何人看見!
到處試探的走著,直到他在體育館發現當時躺在地上的黃橙,手掌伸過去,再回過神的時候,他就成了黃橙。
好笑,他從來沒想過會有這樣一種狀態:他能碰,能說,可是他卻已經是個死人了!
黃橙的後腦受過重傷,看起來他是在黃橙死後占用了她的身體,他不明白為什麼自己會變成這樣,可是既然能碰能聽能說,他就要把這件事弄清楚,找到找不到自己的身體(或者屍體)另說。
「最起碼不能做道個糊塗鬼,shit!我的信……還沒簽收呢!」平穩的走在火焰之中,完全感覺不到火焰的灼熱,蘇舒推推鼻樑上的眼鏡,進入救生間,堅定的向四樓走去。
六班一定存在的,雖然不能被看到,可是它一定存在的!
早在自己過來弘文之前,何珍那個搞笑版的鬼故事不就是證明麼?
那個人根本不是去錯了廁所,而是他一直都能看到那個別人看不到的地方啊!蘇舒想起來,之前,房屋被改造之前,每個六班的對面,正好就是男廁所。
張乘說對了,那消失了的屍體……自己……一定是被拖入那個六班去了,也就是自己之前看到肖靜跳樓的那個地方。
「自己」的身體,自己的郵包,那些信……全部都在那裡!
蘇舒不緊不慢的向四樓前進,沿途,他看到原本應該空無一人的救生間台階上趴著一個穿弘文制服的女孩,他看那到那女孩慢慢站起來,然後和自己一個方向走去,走出走廊,他看到了另一個……
他們的目的地和自己一樣,都是……
蘇舒抬頭,先向右看,看到了那個別還是黃橙時候的自己掛上的三年六班的牌子,然後向上看--
「三年六班」
「到了。」輕輕的,蘇舒推開了門。
「我還以為你不要自己的身體了。」
有點嘲諷的聲音迎面而來,蘇舒看到一個一身黑衣的少年坐在教室的講台桌上,講台前面的地上躺著的那個熟悉的人,卻不是他是誰?
他身邊還躺了一個男人,看起來有點眼熟有點陌生,大概就是那個叫段林的男人。
這個名字蘇舒有印象,自己要送的那些信中隱約有個名字就是那個。
「你的運氣好,我來找他,發現了你,所以順便給你開門。」講台上的少年笑著。
正在地上撿信的蘇舒聽到少年的話,抬起頭,單手扶了扶眼鏡,「喲,我倒覺得是你的運氣好,我找丟失的信,這裡,順便給你引路。」
少年看了他一眼,半晌露出了一抹不帶任何諷刺的溫和笑容。
透過窗戶,可以看到隔壁班的火舌衝出窗戶在燃燒。
轉身看,身後的三年六班卻已經滿座,嬉笑著,打鬧著,一片祥和。
透過窗戶看到樓下焦急的人群,看到張乘的瞬間,蘇舒突然又了開玩笑的欲望,拿出自己的手機,回想著張乘的號碼,然後寫下一行簡短的簡訊--
「我現在在三年六班,黃橙。」
點擊,確認,發出。不去看張乘的表情,蘇舒關機。
就把那條簡訊當作他作為黃橙日子的結尾吧。
弘文的大火燒了一天一夜,樓內發現了三具屍體,一男:趙宏遠;二女:楚央、黃橙。
邊竹的屍體被人在雪默原的一座極美的湖邊發現,她死去的地方山花盡開,正是好時節。
肖靜在三天後被掩埋,陳思妍徵得她父母的同意,保留了她的一部分骨灰。
而陳建國的去向,卻是迷蹤。
尾聲
「再見。」
那個少年對他說再見。
◇◇◇
打開三年六班的教室門,出現在蘇舒眼前的卻並不是火龍肆虐的弘文教學樓走廊,而是有著蒼白黯淡燈光的普通公寓走廊。
「左轉,直走,那邊有電梯。」少年略嫌冷淡的聲音從身後傳來,蘇舒沒有回頭,也沒有說再見,他和他本來就是陌生人,他有他的事情,而他們……應該有另外的故事。
按照少年的指示,他按下電梯向下的按鈕,電梯門打開,看到上面指示的時候,他才發現這裡是四樓。
蘇舒進入電梯,電梯門在他面前慢慢合攏,透過還差一厘米即將扣合的門fèng,他聽到一句話。
「再見。」
那個少年對他說再見。
電梯徐徐下降,站在電梯裡無所事事,蘇舒突然想起了不知在哪裡看到的一句話:世界上所有的四樓都是相通的,是死者彌留之所。
永遠不要去「四樓」。
在你準備離開這個世界之前,永遠不要來四樓。
謝謝,再見。再見麼?呵呵,扶扶眼鏡,蘇舒嘴角慢慢勾起一個冷漠的弧度。
然後,「叮--」的一聲,電梯門開了。
--《附身》完--
【後記】
好久好久好久好久……不見,我是月下桑,希望《7truth》還有人看,遠目,發生了很多的事情,前段世界,然後陷入了徹底的低谷。所謂瓶頸期,具體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