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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舒提了一個建議,看到沒有一個人吭聲,「沒人反對我就當大家都同意了,甲板上風太大,我們還是進屋去吧。」
說著,他拿了一根火把進了船上像是餐廳的地方。其他人默默的跟上他的腳步,進了屋子還是沒人說話,大家各自找地方坐下來休息。
蘇舒說的其實是每個人心裡都明白的事:海上,特別還是夜裡,對他們來說實在太過兇險,他們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天亮。安排好守夜的順序,大家就睡了。
關魚卻一直清醒著,她知道好幾個人和她一樣清醒著,心裡害怕著。
一開始她還認真的數著別人的呼吸聲,企圖催眠,然而慢慢的關魚卻覺得自己什麼也聽不到了,盯著裝有外婆屍體的箱子,她陷入了自己的迷宮--
蘇舒說的對,關於人魚的說法有矛盾,非常大的矛盾,然而……她總覺得自己心裡好像隱隱意識到了什麼,什麼可怕的東西,是什麼呢?她現在有些不想去深入的想,她忽然害怕起來,害怕看清楚後的自己無法承擔那個真相。
她右腿上的傷口疼的厲害,後半夜的時候有點發熱的症狀,不過她並沒有出聲求助,而是選擇自己一個人硬撐過去,那個時段她旁邊的許歌爬起來過,她爬到外面的甲板上半晌抱了什麼東西回來。
從她嘴裡發出隱忍的嗚嗚聲,關魚知道她抱回來的乃是浩浩的屍體,關魚很是可憐她,可是卻不知道自己能怎樣安慰她。身體難受、心裡也難受,關魚就這樣硬熬著度過了漫長的夜晚。
第二天眾人是被嚴俊明的叫聲喚醒的。
「死、死、死人!」
嚴俊明的表情詭異,手指拼命指著一個方向,順著他的手指看過去,大家不約而同的變成了和他一樣的神情!
「天啊--」仇天喃喃出聲,他看到了什麼?好多的……
「骷髏……」關魚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不只一具,而是好多!
有什麼是比一大早發現自己睡在一堆枯骨中間,更讓人驚慌的事情?
這裡看起來似乎是餐廳,裡面擺了很多圓形的桌子,還有一張長桌不知道是幹什麼用的。一些白色的枯骨散的到處都是,好像經過激烈的鬥爭一般。
「他們看起來像是激烈的打了一場……」仇天拿起一根白骨,摸了摸,「這是大腿?」
「不……是臂骨。」回答著仇天的問題,關魚低下頭。
蘇舒卻推開左邊那扇門逕自進去了,「果然是廚房。」他說著,然後進去檢查,他第一個打開的是冰箱,「你們看,這裡面也有……」
裡面散著兩具骷髏,骨化程度不如先前那些厲害,還能看到黑色的頭皮,從頭髮的長度判斷應該是兩個女人。
「奇怪,為什麼會在冰箱裡?」仇天湊過來,「她們看起來像是自己躲進來的,為什麼要躲到這種地方?」
仇天的話讓蘇舒忽然眼前一亮。
愣了愣,蘇舒又去查看其他的地方,他們在這艘船的房間裡一共發現八十六具骷髏,這個數目是按照人頭數的,完整的骨架並不多,多半都在很隱秘的地方。
蘇舒沉默了,半晌--
「你說的沒錯,這些人看起來像極了在躲避什麼……」
海盜?這個世界上現在還有這個職業麼?還是什麼其他原因的追殺?那些散開的枯骨,明顯是被人殺害後骨化的結果,而可以保持完整的骨架,則都是隱蔽的躲在某些地方的。
「一九五七年十一月十七日……晴天號一如既往的,在一個陽光明媚的早上發船,目的地是海中的各個小島,那時候的晴天號還不是純粹的觀光船,他們更重要的任務,是給海島上的居民運送生活必需品。
「晴天號有經驗豐富的船長,有老馬識途的領航員以及年輕強壯的水手,是當時最棒的海船隊伍,然而,在預定歸航的二十四日,晴天號卻始終沒有歸來。
「事後經過天氣部門的查詢證明,在藍島的海域遇到了百年難見的特大海嘯,晴天號基本上被認定遇難,生存者……零人……」
嚴俊明的聲音忽然響起,眾人的視線紛紛移向他,完全沒有注意旁人視線的樣子,嚴俊明彷佛背誦課文一般,結結巴巴的說著,越說臉色越蒼白。
「一九五七年?你是說這是一九五七年遇到海難的那艘晴天號?!」最先發出驚吼的卻是仇天。
「我們現在在五十年前遇難的那艘船上?!天啊!天啊!」接下來仇天不停的嘖嘖不已,和一下子刷白了臉的其他人不同,他變得興奮起來,在各個房間裡穿來穿去。
「你們知道麼?這艘船五十年以來一直沒有被人發現!我們竟然在無意中找到了它!太不可思議了!」他的聲音現在聽起來已經有些遙遠了,大概他已經跑得很遠。
「你怎麼知道這是五十年前的晴天號?」
沒有理會仇天的興奮,蘇舒忽然問一旁的嚴俊明,看著他慢慢從懷裡摸出一個硬皮本,然後結結巴巴道:「因為、因為這個……我在船長室的枕頭下看到的……我看到它的時候還以為……以為是我的航海日誌……」
航海日誌一詞吸引了蘇舒的注意,從嚴俊明手裡接過那本日誌,蘇舒迅速的翻閱起來。
那本日誌只是普通的日誌,十七號的日誌記載了關於遇到海嘯的事情,後面的日誌很是凌亂,大概是船已經徹底失控而且求救無門,日誌只到十一月二十四日,那一天的日誌,船長只用黑色的墨水筆寫了一句話。
「我會在今天死去。」
和之前的日誌凌亂的字跡完全不同,那七個字寫的非常端正有力,就像任何一個平靜的接受了自己天命的人那樣。
那本日誌到此為止。
蘇舒把那本日誌傳下去,其他的人紛紛查看,看到上面沒有任何振奮人心的記載後,常信然恨恨將本子甩到地上,關魚默默的將那本子撿起,然後輕輕撣了撣上面的灰塵。
第六章怪物
四下看了看,關魚將那個本子放到了自己懷中,她現在心跳很快,原本蒼白的臉頰湧出一抹紅潤,她很難形容自己現在的心情是什麼,驚恐?
興奮?或者……
關魚不著痕跡的假裝整理頭髮,她用胳膊肘輕輕碰了碰懷裡的本子,是的,那個本子是讓她變成現在這樣的唯一原因!
那個本子上船長的筆跡……和外婆日記里留言的男人筆跡,竟然是一模一樣的!
她完全沒有看日誌的內容,她的全部心神都被那日誌上熟悉的字跡吸引住了,一勾一撇完全是記憶中的樣子,甚至連那斷句的習慣……
只翻了幾頁,她已經確信寫下這本日誌的人,就是送外婆日記本的男人無疑!五十年前失事的晴天號,未曾謀面的外公……天!自己的外公就是這艘晴天號的船長麼?
關魚想,自己似乎找到連接點了,外婆的秘密果然就在晴天號上!不過不是自己搭乘的那一艘,而是五十年前的晴天號,也就是她現在所在的地方!
心臟用一種奇怪的頻率鼓動著,關魚從昨天開始的鬱悶完全沒有了,她現在充滿勇氣,她想要了解外婆,她想要了解當年這艘船上究竟發生了什麼。
心裡只有這一個念頭,旁邊的小夏卻忽然摸了摸她的額頭。dandanailaoshu「阿魚你沒事吧?臉好紅啊,發燒了麼?」
小夏冰涼的手掌讓她額頭上的溫度降低不少,她這才發覺自己太過興奮了,慌忙推開小夏的手,關魚重重的拍了拍自己的臉頰。
「沒、我沒事!可能是傷口有些發炎引起的……」
「真的沒事?要是需要我可以背你哦!」小夏指指自己並不寬闊的肩膀,對她笑笑。
「算了,我看我能背起你的可能性還比較大。」
隨口調笑了一句那個大男孩,對方果然惱羞成怒紅了臉,看到小夏的注意力終於從剛才的事情轉移開,關魚瞥了眼四周,這才發現不知不覺自己又落在了人後。
小夏大概好心過來尋自己的吧?每次都要他等真是對不住人家,想到這兒,關魚匆忙招呼了一聲小夏,準備迅速跟上前面的其他人。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關魚忽然停住了。
「怎麼了?」小夏在前面不解的望著她。
沒有立刻回答他,關魚只是認真的看了看身後,「沒什麼,我好像聽錯了……走吧。」
剛才的一瞬間,只是一瞬間而已,她總覺得好像有人在她身後看她,然而回過頭卻沒看到任何可疑的東西,大概是神經過敏吧?
他們所在的這片海域非常奇怪,明明是白天可是看起來也並不明亮,厚厚的烏雲一直籠罩在天空,整個視野都是灰濛濛的,如果不是仇天的潛水錶還能運作,他們的時間觀念早晚會喪失。
「羅盤,指南針……這裡全都不管用。」仇天從自己的包里取出部分儀器一一檢測過了,結論令人失望。
「我們現在……到底是在什麼地方?」他喃喃說出了此刻盤旋在眾人心裡的共同問題。
原本以為只是普通的海難,然而從爬到這艘船上的時候就開始不對勁,他以為自己爬到了船上就是得救,可實際上呢?
他上的是一艘很早以前就遇難的船,船上到處都是當年人們的屍體,儀器自然已經不能運行,然而現在他的儀器竟然也罷工了?!
「或許……這裡是一片未知的海域?」
蘇舒忽然說了一句話,讓仇天茅塞頓開。
「有道理!我聽說過的--大海內部還有很多未被發覺的海域!由於空氣折射等等原因,一般情況下人們是看不到它的,只是偶爾會因為海難……海難?天啊!」他猛地拍了下自己的腦袋。
「一定是這樣沒錯!我們因為海嘯的原因被海流沖遠,然後落到了一個未被發現的海域,而這個海域就是所謂的魔鬼海域,在這種地方,一切機械都會因為磁場等原因而失靈!
「難怪我的羅盤不管用了!啊啊!我明白了,當年的晴天號也是如此啊!他們也進入了這個海域,然後再也沒出……去?啊?」
說到最後一個字的時候,仇天的音調詭異的挑了挑,他發現自己好像做出了一個極為可怕的推論--就他們目前的狀況而言。
「你是說我們也出不去了麼?天!你是說我們也會變得和這船上的人一樣?變成骷髏?」常信然一下子跳了起來。
「……這樣說的話……你們看到的人影倒也可以解釋。」仇天卻完全不理會常信然的跳腳,只是摸著下巴繼續自己的推測。
「在那些磁場古怪的地方,我聽說當年的景象會透過不斷的反射,一直延續下來,然後在一定機緣巧合下被後人看到,你們看到的搞不好就是當年的死者……」
「什麼?!可是死者會說話麼?我差點和他們吵架呢!」常信然還是吼叫著。
「呃……搞不好是什麼更加複雜的反射,我不是研究那個的,只不過聽說過而已,你知道的,這個世界本來就還有很多人類未知的奇妙現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