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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懷疑我?天啊!絕對不是我把關魚釘在箱子裡的!」仇天大吼。
「我沒懷疑你,我只是想知道你什麼時候把箱子封起來的,我想知道這個怪物大概什麼時候開始在這裡面的。」
一句話,所有人都明白了,關魚感覺周圍一下子安靜下來。
哈……好像,終於發現了……
「不會吧……」半晌,仇天遲疑的開口,他的聲音有一絲輕微的顫抖,「早在關魚第一次遭到怪物襲擊的晚上……我就把箱子釘起來了啊!
因為我們怕怪物會咬傷她外婆的屍體……」
屋裡一下子變得死一般寂靜。
「這樣一來,更加可怕的事情就發生了。」蘇舒又開口了,「如果你那天就已經把箱子釘起來的話,我們後來遭受的襲擊,以及今天發現的骷髏只能說明一件事。
「做出這種襲擊行為的不是怪物,而是我們中間的某個人!」
蘇舒的話,終結在許歌的尖叫聲中。
第八章人魚症候群
常信然醒過來的時候,忽然覺得屋子裡多了很多人。所有人都站在他身邊,團團把他圍起來,那種被人居高臨下俯視的感覺很不好。
「你們……幹什麼?」他問得理直氣壯,身子卻不著痕跡的縮了縮。
「你還想裝麼?」
他看到仇天沖他舉起了碗大的拳頭,他有點害怕,不過還是迎著對方的視線。
「裝什麼?」
「你……你就是這幾天一直襲擊我們的人!你還想裝下去麼?好歹把你嘴邊的血抹乾淨再說吧!」
仇天對他大吼出聲,聽到他的話,常信然抹了抹自己的嘴,露出一絲怪異的笑容。
「你們在說什麼?好吧,我承認我吃了獨食,不過那麼少的東西,我一個人吃剛好一頓,分成這麼多人吃,大家連塞牙fèng都不夠,與其一起死,不如讓一個人活下來,換了誰都這麼想吧?」臉上帶著那抹笑容,常信然舔了舔嘴角。
他看到其他人看向自己的臉都是蒼白的。xiaoyingaixiaobai「獨食……你……你吃了人啊!你吃的是人啊!你居然吃的下去……」
面對他人的指控,常信然不解的偏了偏腦袋,「你們說什麼啊,我吃的是魚肉,是魚肉,我怎麼可能吃人呢?我是正常人,正常人怎麼可能吃人呢?」
接下來,不管其他人怎麼說,常信然只是重複著一句話:他吃的乃是魚肉。
可是在場所有人都知道:這片死海中,哪裡能有魚讓他吃?
「我吃的……搞不好是人魚啊……」常信然露出了一抹詭異的笑容。
他站起來,踢動了腳邊的圓環,他看到有人把那圓環撿起來,然後女人的尖叫,男人的怒吼……
他捂住了耳朵,然後拿出懷裡最後一塊肉,努力塞入口中大嚼起來,有人當即過來要掰他的嘴。他就知道!那些人都是那樣的,這些人圍住自己,無非是要自己把東西吐出來分給他們!他才不要!那是他找到的魚肉!他找到的就是他的!
也不顧得上細嚼慢咽了,他將那肉一口吞下肚,咕嚕一口,那東西便穩妥的順著他的食道下肚,他拍了拍肚子,嗯,還是吃飽了比較舒服。
「你們走吧,我要睡覺了,肉沒有了,有我也不會分給你們的。」
他說著,便要躺下,誰知仇天卻扭住他的手臂;他竟然還拿了繩子,常信然感覺自己被人三下兩下捆住了。
「喂!你們想要幹什麼?你們想幹什麼!」屋裡現在唯一能聽到的聲音,就是常信然的大吼大叫,這幾天看來他吃的確實不錯,竟然這麼有力氣。
小夏將之前撿起的圓環遞給蘇舒,蘇舒看了看,看到睡在常信然旁邊的嚴俊明時凝住了視線:他可以看到半白的頭髮露了一些在毛毯外,毛毯裡面鼓鼓的,裡面好像有人的樣子,不過仔細看去不難發現,那人……完全不動。
沒有動作,也沒有……呼吸。
頓了頓,蘇舒蹲下身,然後猛地將毛毯掀起,伴隨著身後倒吸氣的聲音,他淡淡道:「嚴俊明死了。」
關魚強打精神驗了屍,老實說,那是很噁心的工作,嚴俊明和之前其他的骷髏還有不同,他的身體已經被吃光,留下來的只有一隻右前臂,完好無損的右前臂後面的部分,就是森白的骨,看上去格外嚇人。
那隻手成了關魚唯一能推算他死亡時間的證據。
果然不錯,嚴俊明幾天前就死了,之後蘇舒每次送水來,常信然都說他在睡覺,其實那個時候裡面就已經是屍體了。不過那個時候的嚴俊明搞不好還有腿,有身體,有頭有左臂……
他是被人一點一點吃掉的。
想起常信然剛才猛吞肉的樣子,關魚忽然一陣反胃,她乾嘔了幾聲,最終什麼也沒吐出來。也是,她的肚裡空空,原本也沒有可吐的內容。
再度回頭看向常信然的時候,關魚感覺自己眼前發黑,她想起剛才外婆棺材中的那個怪物,她的惡夢終於完全甦醒了。
離開那個充滿了腐臭味道的房間,關魚走到了甲板上,冷風吹過來,送來了清醒的同時,也送來了常信然的嚷嚷聲,他一邊被人架走一邊嚷著,說他吃的是魚不是人,他的叫罵聲最終漸漸遠去。
關魚低下頭,半晌忽然開口:「是人魚症候群,也叫食人情結,是食人癖的一種。」她扒了扒自己的頭髮,頭髮全部貼在頭皮上,她這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出了一頭一身的冷汗。
「有些人喜歡吃人肉,心理學上管那些人叫做有食人癖的人,人魚症候群的患者是食人癖者中最為特殊的族群,他們吃人,不過理由相當奇怪--他們都說自己吃的是魚,而且相當一部分的人說自己吃的是人魚。
「於是有學者開始研究,他們發現那些人有共同特徵,那就是他們幾乎都是某次海難之後的倖存者,這個巧合讓那個學者非常感興趣,於是繼續研究,然後發現了可悲的事實……」
她頓了頓。
「海難是可怕的事情,雖然現在很少出現海難,可是一旦發生,後果往往很可怕,有人會在海難中直接死掉,還有人會留下來,留在船上,他們是倖存者,有時候他們可以維持到有人營救,成為名符其實的倖存者。
「可是有的時候……他們等不來。食物會一天天耗盡,體力也會一天天耗盡,人們在只有水沒有食物的情況下,極限是幾天呢?
「根據體力不同有所區別,不過大概是兩周左右,有的遇難者卻在沒有食物的情況下,維持了八個月等到有人營救。你們想知道他們是怎麼活下來的麼?」
關魚笑了,悽慘的笑容。
「他們吃掉了自己的同伴,他們靠吃人活下來。你們知道人魚的傳說是怎麼流傳出來的麼?你們知道人魚的傳說起源是哪裡麼?」
關魚的視線放遠,望向遠處一片漆黑的海面,「是海員,確切的說是航海的人。大部分人說自己見到人魚是在海難的情況下……
「……人魚……是會帶來災難的生物,它們只在海難的時候才出現……
「為什麼……只在海難的時候才有人魚的傳說呢?
「那些半身是人,半身是魚的生物……出現在海里,聽說它們會大聲的尖叫。
「它們在尖叫什麼?警告災難麼?
「不……
「嘲笑人類麼?
「不……
「它們是在求助。
「我想它們是在求助。
「有一種更為現實的理解,那些海里露出半身的生物,根本不是人魚!他們是人!是遇難的人!他們尖叫、他們掙扎、他們在等人營救!
「然而那些船上的人,為了自身安全的問題不敢營救,所以他們說自己看到的是人魚。
「多好的解釋?!
「人魚嘛……是會游泳的,根本不需要他們營救。
「這是對童話的顛覆,有點可悲是不是?」
關魚還是慘澹的笑著,她咬了咬嘴唇,「還有更加可悲的事情,海難中吃掉自己同伴活下來的人,因為良心譴責,他們不肯承認自己吃掉的是人,幾乎像是統一口徑一樣,他們說他們吃的是人魚。
「在他們心裡,人魚有著人類的部分骨骼,但是本質還是魚,魚嘛,就是食物,所以他們吃掉的原本就是食物。這個就是人魚症候群了。」
沒管旁邊的人有沒有在聽,她只是說著,說著自己多年前的惡夢。
「幾年前,我曾經在警察局工作,那時候我還在從事本業,我原本是心理學醫師,我在警察局給犯人們做心理輔導,日子一開始很平靜,直到我碰到了「它」,你知道麼?我第一眼見到「它」的時候,幾乎無法想像那原本是人類。
「「它」非常的瘦,皮包著骨頭,指甲尖尖,全身都是褶皺烏黑,只有那牙齒是森白的,沒錯,就像你們剛才在我外婆棺木里看到的那怪物一樣。當時我還想那些員警瘋了麼?竟然要我給一隻怪物做心理輔導?
「後來我才知道「它」是人,或者說「它」原本是人,「它」是一次海難中唯一的倖存者,那是大學舉辦的畢業旅行,「它」和「它」的朋友還有男友都去了,興高采烈的人們,忽然降臨的災難,就像鐵達尼號。
「不過那場災難沒有孕育任何愛情,只是孕育出一隻怪物,「它」把船上當時倖存的所有人員,五十六人全部吃掉了,包括「它」不認識的人,包括「它」最親密的人,毫不留情的全部吃掉了。
「利用那些人的身體,「它」熬過了八個月直到有人營救。被人發現的時候,「它」已經不能被稱為人類了,「它」坐在那裡,啃著最後一個人的手骨,看到營救的人,「它」只說了一句話,「它」說「它」吃的是人魚,「它」發現好多好多的人魚。
「然後「它」就被送到我這裡來了,和其他人不同,「它」脫離了海難,可是心卻沒有回來,「它」成了嚴重的食人癖者,「它」會出其不意的攻擊人類。發現這種現象的時候,「它」已經吃掉了看護「它」的護士。
「然後「它」被證明精神有了問題,成了名符其實的食人者。我輔導的時間不長,也完全無法輔導「它」,於是我辭去了之前的工作……」關魚說著,嘆了口氣。
「我其實是個膽小鬼,心理壓力太大了,「它」每天都在給我講故事,最後崩潰的人是我,那時候每天我一閉上眼睛就是人間地獄。
「我會看到海,看到海難……幾年過去,我以為我可以忘記的,誰知道老天爺就像提醒我似的,讓我親自遇上一回……」
關魚的故事講完了,她身邊的人卻愣住了,半晌蘇舒第一個清醒過來,「你累了,回去歇歇吧,我們已經把……把他抓住了,今天不會有事了,你好好歇下吧。」
小夏把她小心翼翼的扶了回去,這個大男孩,明明他才是本次遇難者中年紀最小的,然而現在才發現,一直以來都是他在照顧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