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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躺下的時候感到面頰灼熱,伸手一抹,她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淚流滿面。

    許歌坐在她身邊,半晌伸手抹去她臉上的淚水。

    「睡吧,醫生,你會好的。」

    關魚於是緊緊的閉上眼睛,然而更多的淚水卻從眼眶淌出。那雙冰涼的手輕輕撫摸著她,她迷迷糊糊陷入了不安的睡眠。

    她為什麼不安?犯人已經抓到了,他們現在需要考慮的就是逃出的問題,她除了這個還有什麼不安?

    關魚努力對自己說著,可是心裡那種強烈的不安,讓她總覺得自己好像遺忘了什麼非常重要的東西……

    與此同時,和仇天在船里為屍體做善後工作的蘇舒,在常信然曾經睡著的地板下發現了一個盒子。那個盒子很普通,就是普通的便當盒,他們在船上經常吃的,然而在這裡發現就很不尋常。

    「蘇舒你發什麼呆?快點幫我把嚴俊明的……弄進去,哇--他的手掉了啊!嚇死我了!」

    仇天在一旁忙著,對於蘇舒的呆愣並沒有太留意,然蘇舒的表情卻越來越不尋常。

    「你拿的是什麼?哎?這不是船上生魚便當的盒子麼?你從哪裡找到的?」

    生魚?蘇舒的眼皮忽然跳了跳。

    「我吃的是魚肉啊!我吃的是魚肉!」

    之前常信然被綁走的時候,不斷叫嚷的話忽然出現在他腦海,那句話加上這個便當盒,蘇舒腦中忽然浮現了一個不可思議的想法……

    只是他不想相信而已,越想……就越是覺得現在浮現腦中的想法,才是事情的真相……

    「喂!蘇舒!你要到哪裡去!回來啊!」看到蘇舒一聲不吭忽然往外跑,仇天急忙追過去。

    「我們錯了!我們弄錯了!」蘇舒頭也不回的跑著,他跑得太快,差點被自己絆住,「常信然不是兇手!他吃的就是魚肉!他吃的是那個盒子裡的生魚肉!真正的兇手不是他,真正的兇手是……」

    常信然被綁在一塊門板上,他罵著想出這個主意的人。

    他罵著罵著罵累了,看看空無一人的房間,他張嘴就喊:「送水來!

    你們想要渴死我麼?快點送水過來!」

    可惜他的手腳都被綁住了,否則他一定拍幾下地板配合,再不濟,拍幾下身後的門板也是好的,可惜現在他被綁的好像上祭用的豬公一般,完全動彈不得。

    他看到許歌從旁邊的房間走過來,看到雙手空空如也的許歌,常信然原本想要開罵,眼珠忽然轉了一轉。

    「好姐姐,我們交情一直不錯是不是?我真的沒有吃人!我吃的是魚!其實我知道有地方還有魚肉,你幫我鬆綁,我帶你去吃好不好?你一定餓了吧?我知道你一定餓了。」

    許歌只是看著他,半晌在他前面站住,卻並不幫他鬆綁。

    「好姐姐!我說的話你沒聽見麼?我說了那些人不是我殺的,我怎麼可能吃人,你相信我不?」

    他吼完,看到許歌點點頭,心中大喜,他於是放低聲音道:「我就知道你是站在我這邊的,既然相信我,那就幫我鬆開啊!我們一起逃開這鬼地方!」

    他看著許歌怯怯的往他身邊又走了幾步,半晌轉過身,從後面拿出一把剪刀。

    要幫自己鬆綁麼?太好了!常信然當即不再吭聲,乖乖的等著對方拿著剪刀過來。

    許歌確實拿著剪刀過來了,誰知,她用剪刀劃開的不是綁住常信然的繩索,她用剪刀劃開的是--

    自己的喉嚨?!

    常信然眼睜睜的看著許歌持著剪刀,向自己掄來,「呲」的一聲響,他沒有感到疼痛,只是脖子上忽然傳來無比的灼熱感,滾燙的液體噴出來,也淌了他一胸一身。

    他驚恐的低下頭,看到那刺目的紅色的時候,才忽然意識到自己的喉嚨破了!

    被許歌切破了!

    心中大駭,常信然想要呼救,卻發現許歌切的太是地方,他完全無法發音,灼熱感過後,他已經感到了疼痛,無比的疼痛,疼的他想要打滾,可是他被綁在門板上,只能任人宰割。

    許歌拿著剪刀,在他脖子附近不知做些什麼,常信然只能聽到一種很實在的咯嚓聲,那是切割什麼東西的時候,發出的特有的聲音,聲音並不清脆,很實在,只有確實剪開了東西才能發出的聲音。

    常信然的手腳不停哆嗦,或者說那已不算是哆嗦,更加接近一種無法自控的痙攣。

    血色從他的臉上,慢慢轉移到了他的身上,地板上,常信然感覺自己的體溫在迅速降低,許歌還是那樣慢條斯理的剪著,最後她拿出一條紅色的肉,在他面前揚了揚,忽然笑了。

    她把那紅肉一樣的東西吃了下去,沾了血的嘴唇輕輕湊到他耳邊,常信然聽到她在對自己說悄悄話。

    「我相信你,我相信那些人不是你吃的,因為……

    「那些人都是我吃的。」

    於是,最後的血色,也從常信然的臉上褪去。

    「睡吧,醫生,你會好的。」

    誰在和自己說話?關魚迷迷瞪瞪的想著,是了,是許歌的聲音,那句話是剛剛睡前她對自己說的。

    想明白了這點,按理說沒有疑惑就應該安穩睡下了,可是關魚發現自己非但沒有那樣,相反,她心裡的不安越來越大。

    「睡吧,醫生,你會好的。」

    還是那句話,在她耳邊輕輕響著,就像催眠曲。

    不!有什麼不對的地方!許歌很少叫自己醫生的,她之前都叫自己關小姐,很客套的說法,卻全世界通用,可是剛剛,她卻叫了自己醫生。

    是很熟悉的說法,可實際上她已經很少聽到別人這樣稱呼自己,當了全科醫生之後,她一直要別人叫她關小姐,再不然,直呼其名也可以。她討厭別人叫她「醫生」。

    會叫她醫生的人……是在很久以前才有的。那是她還在警察局當心理醫生時候的事情,那時候,有個人一直用這樣甜甜的語調叫她「醫生」。

    「醫生,你今天看起來也很美味唷!」

    「醫生,我給你講個故事吧,在大海上面,我見過一個女人和你長得很像哦。」

    「我猜她是O型血,你知道麼?O型血的人肉會比較好吃……」

    「不想聽了麼?人家很喜歡給你講故事的。」

    「你說你困了?想要睡覺?」

    「好吧。」

    「睡吧,醫生,你會好的。」

    ……

    回憶中止於一句話。伴隨著記憶中那張充滿褶皺,怪物一樣的臉孔和許歌的臉一下重合,關魚一頭大汗的從夢中醒來。

    「許歌!是許歌!許歌是當年那個「它」!」大叫著,關魚眼睛瞪的大大,天……她完全沒有認出她來!她完全沒有想到許歌和「它」竟是一個人!她早就該猜出來了不是?

    她怎麼現在才想起來,最早戳破她醫生身分的人,不就是許歌麼?

    根本不是透過什麼消毒水的味道認出她來的!許歌認出自己來是因為她見過身為醫生給她看病的自己!

    許歌根本不是什麼員警,她們見面是在警察局沒錯,那時候她是被她輔導的犯人!

    「這個世界上真的有人魚。」

    「我見過的。」

    「告訴你們,人魚肉很好吃哦。」

    「嗯啊,吃過的,告訴你們,吃了人魚肉真的可以長生不老哦,我今年已經三百八十七歲的,懷裡這個是我的曾曾曾曾……曾孫子,因為長生不老,身分就成了很大問題,每天都過著躲躲藏藏的生活,很是辛苦呢。」

    「嘻嘻!我也是很正經的啊!人家真的已經三百八十七歲了!」

    那個傢伙根本沒有隱藏,早在一開始的時候,她就說了實話不是麼?

    只是自己那時候只以為那是笑話,竟然漏掉了那麼重要的事情!聽說「它」後來還是改不了食人癖,不斷襲擊路人,成了躲躲藏藏的逃犯,那個孩子……

    關魚忽然想起了浩浩的哭聲。

    那個孩子根本就是被她抓來的吧!被一個食人癖者抓來能有什麼用途?自然是--

    關魚忽然想起了那個夜晚,半夜爬起來的許歌,半夜爬起來抱著兒子屍體的許歌,當時自己還在同情她,以為那嗚咽的聲音是哭聲,然而現在想來,那根本就是她半夜飢餓,啃噬孩子屍體的聲音吧?

    她一直抱著那具小小的身體,然後有一天忽然放下。

    那是吃完的時候吧?

    當時怎麼就沒留意呢?

    她還以為常信然是兇手,等等……常信然?!

    「不……」

    她猛地跳下床,腳一沾地就是一個踉蹌,小夏從旁邊跳過來將她扶起,看到她的樣子只是焦急的問「怎麼了」。

    「快點!我們要過去……抓住真正的兇手--」撐住小夏的手站起身,關魚強迫自己咬緊牙關站起來。

    「快--我們要去抓住她,晚了……」

    常信然就沒命了!

    第九章聲音

    常信然覺得生命力在漸漸從自己身上離去,他幾乎覺到自己已經脫離了自己的肉體,他的魂魄置身事外,無助的看著許歌,貪婪的啃噬著他的身體。他第一次見到如此血腥的場面,卻是在他自己身上。

    「常信然。」

    他忽然聽到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有點熟悉的聲音,又不會特別熟悉。

    「常信然。」

    那個聲音又來了,當許歌靠近他的時候,那個聲音伴著疼痛而來,異常接近。

    「常信然!」

    又來了,這次這個聲音更加接近了,常信然勉強抬起眼皮,看到門口驚恐奪門而入的人--關魚!

    是她在叫自己麼?

    不……現在是她在叫自己沒錯,可是之前並不是她,之前那個聲音,像是嚴俊明的。

    嚴俊明?他沒死麼?

    和她一起進來的還有那個名叫小夏的少年,和關魚不同,那個少年好像還不明白事情是怎麼回事,看著一室的血跡,他竟然還往裡走。

    「許歌,你不要接近那個男人,他是……」

    那個傻瓜,還沒看出來麼?

    小夏的話沒有說完,許歌忽然跳起來,揮起手中的剪刀向少年划去,躲閃不及的大男孩眼看就要被刺中,誰知下一秒胸前見紅的卻是關魚。

    關魚替他擋住了一擊。

    常信然看到關魚雙眼瞪的大大的,一臉驚恐,那個冷靜的女人,他第一次見她有這種慌亂的表情,然後她瘋了一樣的反握住許歌的剪刀,就像從剪刀刃上流出的血不是她的一樣。

    「喲--醫生,你想起我啦?好久不見,我們是熟人呢!」許歌卻並不害怕,這幾天吃的飽飽、體力充足的她,對於眼前的敵人並不放在眼裡。

    小夏好像被嚇傻了,站在旁邊直直瞪著手上的紅--那是關魚的血,他傻眼了一般站在那裡,然後抬頭看向關魚。

    「你還有力氣麼?你連站都站不穩了吧?還想救誰?」

    許歌笑嘻嘻的,手裡的剪刀向上挑了挑,幾乎抽出,然而關魚立即將它更加用力的握好,於是更多的血從她握住剪刀刀刃的手心淌出來。

    「你說的對,沒力氣了,連站也站不穩了。」面對許歌的問題,關魚竟然點了點頭,「不過,我想救大家。我想救小夏、蘇舒、仇天、常信然,我還想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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