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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會是出現人魚的天氣麼?
它們現在是否就在眼下那片漆黑的某處,灼灼看著船上的自己呢?
心裡搔癢難止,她有種想尖叫的衝動,天知道她從來不曉得自己會是一個如此衝動的人,她非但想要尖叫,她甚至想要跳到海里去,跳到暴風雨中的大海里,看看周圍是否真的有人魚……
她衝著大海用力揮了揮手,揮了揮,然後又揮了揮。
感覺自己好像神經病一樣,關魚忽然笑了,哈哈大笑,最後看了一眼動盪的大海,她帶著掩不住的笑容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那個晚上她沒有吃安眠藥物,周圍很吵,閃電雷鳴,還有風雨吹打牆壁的聲音,她以為自己絕對睡不著的,可是實際上她非但睡著了,而且睡得前所未有的好。
她做了一個見到人魚的夢,似乎是個美夢,醒來的時候推開房門,看到明媚的、幾乎灼眼的陽光時,她匆忙看表,這才發現竟然已經是接近正午!
她居然睡了十二個小時!
天!這是從來沒有的事情!
她詫異了一下很快釋然,陽光灑在身上實在太舒服了!又剛剛經過人生中難得的美好睡眠,她愉快的眯上了眼睛,這個時候,旁邊忽然有人和她說話。
「昨天晚上你嚇到我了,我幾乎以為是人魚。」
她睜開眼睛向右邊看去,說話的人是仇天。
「啊?」
「呵呵,據說人魚會在那樣的夜裡驚聲尖叫,警告船上的乘客會有海難發生,你昨天那嗓子讓我以為是人魚……」
這才明白對方說的是什麼,想到自己難得失態的樣子,讓對方一覽無遺,關魚紅了紅臉,不自在的咳了一聲,她強迫自己將視線停在金光灼然的海面。
暴雨後的天空一碧如洗,乃是萬里無雲的好天氣,陽光沒有受到任何阻隔的灑到海面上,波光粼粼。
「再有半小時船就要靠岸了,藍島,我們的終點站。」看到關魚尷尬,仇天沒再糾纏那個話題。
「啊?這麼快……」關魚愣了愣,藍島……不就是外婆想要去的地方麼?她還沒有做好準備,怎麼……
盯著關魚,仇天半晌露出一絲別有意味的微笑,轉頭看向空空如也的海平線,他忽然道:「傳說中人魚的島嶼……就在藍島附近了,此行一去,說不準我們會見到人魚。」
聽著男人的話,關魚半晌沒說話。
「人魚?這年頭還有人信那個?那可是連小朋友都不相信的東西吧?浩浩,你相信世界上有人魚麼?」
旁邊忽然傳來大聲說話的聲音,聲音提的很高,帶著強烈的諷刺,是常信然,他表面上在和許歌懷裡的男孩說話,眼裡看著的卻是仇天。他果然還在記掛昨天的事情。
這個男人有點愛計較。關魚腦子裡關於常信然的資訊,於是又多了一項。
仇天但笑不語,對於常信然的挑釁完全不放在心上。
「有哦。」許歌卻接過了本來完全可以消失的話題,忽然開口道。
「這個世界上真的有人魚。」她笑吟吟的,逗弄著懷裡的兒子,臉上忽然浮現一絲像是懷念,又像是神往的古怪表情,「我見過的。」
仇天愣了愣,正要開口仔細詢問,許歌臉上的表情卻又是一變,壓低聲音。
「告訴你們,人魚肉很好吃哦。」
她的話讓在場的三人都愣住了,仇天「嘎」了一聲,他反射性的問了句,「你吃過?」
「嗯啊,吃過的,告訴你們,吃了人魚肉真的可以長生不老哦,我今年已經三百八十七歲,懷裡這個是我的曾曾曾曾……曾孫子,因為長生不老,身分就成了很大問題,每天都過著躲躲藏藏的生活,很是辛苦呢。」
許歌說完,裝模作樣嘆了口氣,仇天這才發現自己被耍了。
「別開玩笑了!我是很正經的!」
「嘻嘻!我也是很正經的啊!人家真的已經三百八十七歲了!」許歌還是笑嘻嘻的,輕輕撓了撓懷裡兒子的下巴,男孩扭了扭身體,隨即將頭埋入她懷裡。
「好了,剛才服務台已經廣播要乘客做好下船準備了,你們一直在外面沒聽到吧?快點準備吧!我先走一步。」轉過身讓眾人注意到她的大背包,許歌隨即「噠噠」走下樓梯。
常信然因為是和許歌一起出來的,所以也已經做好了下船的準備,跟在許歌后面也下了甲板,仇天一拍腦袋走了,只有關魚盯著許歌消失的樓梯,呆呆站了許久。
最後還是仇天拎著一個超大行李箱出來的時候喚醒了她,對仇天道了聲謝,回到自己房間,簡單的整理了幾樣東西,她隨即敲響了自己對面蘇舒的房門。
門在她敲到第三下的時候就打開,蘇舒穿著郵差的制服出來應門,透過他的肩膀,關魚看到那個箱子端正的擺在屋子正中央……
「那個……」她指了指蘇舒身後的箱子。
「一會兒會有船員過來幫忙,因為太大了,我想我會最後一個下船。」
很快明白了關魚的意思,蘇舒解答了她的問題。
「我可以和你一起過去送……送信麼?」關魚提出了一早就想向對方提出的要求。其實只是禮貌問題,她早打算好了,就算對方拒絕,她也會尾隨對方過去。畢竟那就是她搭船出海的意圖,不是麼?我們的未染「沒問題,不過因為我會最後一個下,下船前的時間你可以到你的房間等,走的時候我會通知你。」蘇舒只是笑了笑,末了看到面無表情的關魚,又加了一句,「當然,如果你願意,也可以在我房間等。」
結果關魚拿了自己的背包,進入蘇舒的房間等待。
蘇舒在看書,出人意料的,他看的是一本可以稱的上愛情小說的書,作為一名男性,他看的光明正大,表情嚴肅,彷佛他看的是政治研究的教科書。關魚有點驚訝,不過她禮貌的沒將自己的驚訝表現出來。
「許歌女士送給我的,據說是她自己寫的。」立刻看出了關魚的驚訝,蘇舒將書的正面舉高讓關魚看了一下。
「本來以為只是普通的愛情故事,不過看到現在才發現並沒有那麼簡單。」蘇舒挑了挑眉毛,「一群同窗好友出海遊玩,他們遇到了海難,故事中我以為是男主人公的男人死了,可是女主人公還活著,我在想她接下來要怎麼辦。」
「喔……」關魚點了點頭,想了想,她拿出日記本開始寫日記。
一會兒不知道會有什麼樣的變故,她決定提前開始今天的日記,雖然……今天還沒有完全過去。其實,她只是想和「那個人」說話而已。
今天是你答應我求婚的日子,為了慶祝,親愛的,穿上你那件藍色的裙子吧,和今天的天空一樣藍的裙子,你穿上真的好看。
昨天晚上的海太可怕了,連我都有點暈船,難得的暴雨後的好天氣,每次都讓我睡過去一半,看到你的裙子我總算好多了,就這樣穿著吧,我會為你拍照。
對了,我知道今天是你和家人團聚的日子,雖然好久不見,不過不要去太久,不要忘了我在船上等你,你知道的,一個人在外面等待總是感覺很漫長。
親愛的,不要讓我等待太久。
翻到寫有今天日期的頁面之後,關魚立刻開始閱讀上面那人寫下的話,其實,日記寫到現在,她已經可以肯定那個人是個男人,而且十有八九是自己未曾謀面的外公了,通過外公的筆觸將屬於他和外婆的往事帶出來……
關魚知道自己或許應該將日記放手了,可是她拋不開,這本外公寫給外婆的日記,她真的不想斷掉。
她看了看自己的身上:說來也巧,她今天穿的還真的是一件藍色的衣服,而且正好也是條裙子,不過顏色不是天藍而是深海的顏色,意外的巧合順了日記中男人的心愿,關魚有點高興。
這本日記里,外公是要外婆當作他還在世吧?非但在世,而且每年會陪她乘船前往藍島……關魚忽然明白了外婆的生活為什麼如此規律,或許……
外婆也只是為了營造一個又一個的巧合而已,為了更加貼近日記里外公的語句,外婆的生活也就變得數十年如一日。
這個猜測或許是真實的,關魚想,早早成了寡婦的外婆,過著一成不變生活的外婆……她為什麼不回自己的家人那裡去?而是要一個人居住在這樣遙遠的地方?
關魚注意到了外公提到了「家人」兩個字,難道外公這裡指的家人不是自己和母親,而是外婆的「娘家」!這麼說來……外婆每年回藍島是看望家人來著?這麼說外婆每天看的不是海,而是海內那個屬於自己故鄉的小小海島?
可是,既然這麼想念,為什麼不回去呢?
邏輯上再次出現了混亂的地方。就在這個時候,敲門聲忽然闖進關魚正在胡思亂想的腦袋。
「啊,應該是晴天號的船員,過來幫我搬包裹的。」
蘇舒合上書去開門,看看他,關魚急忙點點頭,將一字未寫的日記塞入自己的背包,然後站了起來。
來人果然是兩名船員,兩名船員慡快的很,進門和蘇舒打了聲招呼後隨即走到屋內,看到正中央的巨大包裹雖然咋了咋舌,卻說不用蘇舒幫手,兩人一頭一尾抬起箱子就走。
挎上背包,蘇舒匆忙跑到前面負責開門探路,看到其他人都出去了,關魚匆忙背上自己的背包,尾隨在三人之後也離開房間。
第三章風暴來臨之前
兩名船員抬著包裹直到下了船。
岸邊停了一輛牛車,上面一個帶著斗笠的人似乎正在車上打瞌睡,看到他們一行卻機警的跳了起來,除掉帽子的車夫讓關魚感到眼前一亮。
來人是個非常漂亮的孩子,雖然用漂亮形容男孩可能有點失禮,不過看到對方之後第一眼,關魚腦子裡竟然只能想到這個貧乏的形容詞!
男孩看起來年紀還小,大概十七、八歲的樣子,有點瘦不過卻很結實,從他跳下車時敏捷的動作就可以看出來。
「蘇大哥!」
來人竟是和蘇舒認識的!不過關魚很快收起了自己的大驚小怪:對方偶爾會往這裡送信,肯定是認識的。
大男生看了眼蘇舒,很快發現了陌生的關魚,偷偷往她那邊看了一眼,低下頭,然後又偷偷看了一眼。
「女朋友?」男孩竟然問了這樣一個問題。
「……不,只是一起坐船過來的同行。」蘇舒立刻粉碎了男孩的疑問。
「我是關魚,你好。」關魚立刻露出職業笑容,同時對男孩伸出手去。
對面的大男生手忙腳亂了一陣,將手在身上擦了擦,半晌才和她的手握住。
「我是小夏,你、你好……」
原本應該淺握即止的握手,在男生的慌亂下進行了一分鐘。
雖然討厭和別人肢體接觸,不過眼前的大男孩並不讓人討厭;雖然他個子不小,不過還是個孩子。
小夏和蘇舒合力將那個箱子放到了牛車上,隨後蘇舒也跳上了牛車,就在關魚不知道自己是否應該上去的時候,她看到蘇舒對她眨了眨眼,對小夏說了一聲打擾之後,關魚坐在了蘇舒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