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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後,他又醒了,然後才發現,突然驚醒的事情原來只是自己做夢。

    第四章 紅白喜事 Acheron Death 地獄十九層

    那裡!那裡明明是遺照啊!是我的遺照!該死!我居然看到我自己的遺照了!誰來告訴我我是在做夢——小學的時候老師曾經問過每個學生他們未來的願望,和其它同學精彩絕倫、極富想像力的偉大理想比起來,楚柔的願望非常簡單─她說她想當新娘。

    那個願望讓她被嘲笑得很慘,誠然,在一群情竇未開的小學生里,說出這樣的願望是害羞的事情,不過楚柔卻把這個願望堅定了很久。

    她很早就談了戀愛,很早就關注每年新娘妝的變化,甚至很早就開始存自己的嫁妝,可是她的願望始終沒有實現。

    她一次也沒嫁出去。

    「我們分手吧,過幾天我要娶別的女人。」前幾天,她好不容易找到、覺得可以結婚的對象對她如是說,然後一星期後的今天,那個男人果然結婚了,和另外一個女人。

    酒席上笑吟吟給客人敬酒的新人,看起來極為礙眼,她本來不想來的,可是她還是來了。

    「該死─祝你們永結同心,早生貴子!」

    恨恨的說著祝福的話,楚柔將喝乾的杯子用力砸到桌子上,動靜之大,旁邊同席的男人皺眉看了她一眼,楚柔反射性朝對方露出一抹甜美的笑容,對方看神經病一樣看了她一眼,緊接著就陰沉著臉離開─手裡拉著旁邊的女伴。

    「討厭─好男人不是同性戀就是已經結婚,這句該死的話是誰說的?」又幹了一杯酒,楚柔眼圈一紅,趴在桌上嗚嗚哭了起來。「我不想一輩子嫁不出去啊!」

    看她失態,旁邊和她一起來的女性友人一邊臉紅一邊小聲安撫她,「妳那麼漂亮,一定可以嫁出去的……」

    「妳騙人!我現在全明白了,結婚和長相完全沒關係,那些新娘都沒我好看─」

    「……那個……」

    「越好看的女人難道越不好嫁出去麼?這世界是什麼道理?」喝醉了的楚柔強詞奪理,搶白了一陣之後,又開始自顧自憐起來,「其實,我曾經碰到過好男人的……可是……」

    話說到這裡,楚柔的視線忽然放遠,陷入長久的沉默之後,她的身子忽然哆嗦了一下,隨即趴倒在桌上。

    「唉……妳就是這樣表里不一,才老是找不到男人啊,妳看妳,把周圍的男人都嚇跑了,啊!那位小姐可以幫我一個忙麼?

    我朋友她醉了,我一個人架不住她……」

    友人無奈的看著睡著〈暈倒?〉的楚柔,再看看被楚柔的行為,嚇得人煙盡去的酒桌,半晌瞅准旁邊一位看似空閒的女人,請求她幫自己把楚柔架出去。

    楚柔的女伴原本想把她架到空閒的休息室讓她清醒一下的,誰知中途手機響了。

    「抱歉,我可以接個電話麼?」抱歉的對幫助自己的女人笑笑,在對方點頭之後,她拿著電話背朝兩人接電話。

    電話是她老公打來的,問她時間有些晚了要不要人接,開心接受老公體貼的女人和老公順便肉麻了幾句,等到她終於想起身後醉得一塌糊塗的楚柔而掛掉電話的時候,她忽然發現身後沒了楚柔的身影。

    「哎?人呢?」

    「我想……吐!嘔─」嘴裡剛剛把這句話說出來,楚柔嘴裡同時發出了嘔吐聲,扶著她的人立刻將她帶到洗手間去,看著遠處打電話的同事背影,楚柔心裡納悶:奇怪,自己不是喝酒麼?怎麼忽然跑到一個類似走廊的地方來了?

    奇怪奇怪啊。

    醉鬼的腦子裡的記憶是斷層的,急於把胃袋清空的楚柔,也沒力氣思考什麼有深度的問題,很快的被人扶進洗手間之後,她抱著馬桶嘔吐起來。

    穢物看起來很噁心,味道也很噁心,皺著眉將吐掉的東西衝掉,坐在冰涼地板上又待了一會兒的楚柔精神了不少。等到她離開馬桶走到洗手台那裡的時候,她已經醉的不是很厲害了。

    「這樣子真嚇人!」被鏡子裡憔悴的自己嚇了一跳,楚柔匆忙尋找自己的手包。

    「找到了找到了……」注意形象的楚柔有隨身攜帶手包的習慣,就算是喝醉也沒忘記把包掛在身上再走,不過這樣讓她記掛的,卻不是包里那個沒裝多少錢的錢包,而是她的化妝包。再好的妝容時間久了就不那麼完美,她要隨身攜帶,隨時補妝。

    臉色太可怕,加上身上到處都是剛才醉酒的狼狽,楚柔索性卸妝洗臉,她決定全部重來。就在她洗臉的空檔,洗手間裡忽然烏壓壓進來一群人。

    不想讓人看到沒化妝的自己,楚柔假裝撲水,把臉低了下來。

    那幫人卻像是完全沒注意到她,先來的進了廁所,位子滿了進不去的剩下兩個女人,就站在廁所門口一邊等一邊聊天。

    「真可憐,年紀輕輕就死了。」

    「死的很奇怪。」

    那兩個女人的話題似乎和死人有關,沒事在廁所里討論死人幹什麼啊?有病!

    面無表情的,楚柔開始化妝。

    那幾個女人很快出來,洗手完畢之後就再度黑壓壓的走了,沒錯,黑壓壓。

    楚柔才發現自己剛才沒看錯:那幫女人穿的都是黑衣。那些女人身上的顏色,和楚柔今天為了參加婚禮,而特意採用的明亮顏色對比起來異常突兀。

    「感覺……有點差哩……」最後往臉上拍了些定妝粉,楚柔離開廁所。

    出門沒有看到小怡,也沒有看到把自己扶進廁所的女人,楚柔只好慢慢往回走,她想實在不行只好重新回到大廳了,發現自己不見的小怡應該會想到去那裡等她吧?

    然而接下來的路,楚柔卻越走臉越黑,黑到連剛剛上的粉底都快遮蓋不住的地步。

    「討厭─怎麼這麼多穿黑衣服的人?」和自己穿著格格不入的顏色,充斥在她眼前,越往前黑衣的人越多,覺得自己這身裝扮太突兀的楚柔,有點難堪的開始順著邊緣走,在人比較少的地方,她忽然撞到了一個人。

    「對不起!」是男人的聲音,低沉醇厚的聲音,聽起來年紀不大。

    身體本能的做出柔弱反應,楚柔等待對方將自己扶起來。

    然後,許久不見自己起來的對方,果然慌張的把她拉了起來,一邊拉一邊道歉。就在楚柔笑嘻嘻抬起頭,決定給對方樣貌打分的時候,楚柔愣住了。

    不止她,對方也愣住了。

    「妳……是楚柔吧?」疑惑的打量了自己半天,終於,男人開口問道。

    「是你……」看著對方,楚柔低下了頭。

    是她曾經喜歡過的男人,不,那麼說也不完全,應該說是她曾經想嫁的男人。

    想嫁的人同時又是自己的朋友,嫁人不成之後連朋友也不太想當了,所以楚柔基本上沒有男性友人。

    「妳怎麼會在這裡?」對方主動開了口,相當一陣子沒有見面,男人看起來並沒有變化多少,如果硬要說有什麼變化的話……

    就是對方不再像以前那樣嚴肅,看起來閒適了不少。

    「我……我參加婚禮。」低著頭把答案胡亂說出來,楚柔盯著地上男人的鞋子。

    黑色的皮鞋,看樣子穿了很多年。

    「婚禮?」對方的聲音忽然高興起來,「對了,妳前陣子不是說妳要結婚了麼?什麼日子,請柬別忘了寄我。」

    「我參加的就是當時說要和我結婚的男人的婚禮。」面無表情說完這句話,對面的男人果然尷尬的住口,半晌……

    「我……算是過來參加葬禮的。」聽到楚柔的答案男人愣了一下,然後抓著頭皺起了眉毛,改了個不怎麼好的話題,「葉臻叫我來的,說是之前一個朋友的告別會,匆匆忙忙只告訴我快點過來就掛了電話,對方是誰也沒說,這讓我怎麼包白包?」

    聽到了熟悉的名字,楚柔愣了愣,「葉臻?」

    「嗯,怎麼了麼?」

    「啊!只是很久沒聽過那個名字,感覺有點懷念。」

    「你們也很久沒見過面了麼……」感覺男人愣了一下,抬頭看向男人的時候,卻發現對方表情沒有什麼變化。

    「要不要和我進去?我一會兒應該能見到他。」半晌,男人提了個建議,不過楚柔馬上揮手拒絕了。

    「別開玩笑了!我這是參加婚禮的行頭打扮,你讓我去葬禮上嚇人麼?」臉上露出一抹僵硬的笑容。楚柔攏了攏自己的頭髮,心想難怪剛才看到那麼多黑衣的人……

    這家飯店居然同時承辦了紅白喜事,這不是害人麼?

    不知道這家飯店有幾個大廳,她一會兒尋找小怡的時候得注意些,不要找錯了。心裡想著,楚柔聽到對面的男子再度開口。

    「真的不去看看他?我們真的很久沒見了呢!自從……」

    男人似乎覺得很可惜的樣子,還在遊說。

    心裡忽然一陣煩躁,楚柔慌忙打斷對方的話。

    「我一會兒還要去喜宴的,帶著葬禮上的味道去不好,給人家婚禮添晦氣。」

    「啊……我怎麼沒想到這點?嗯,肯定會讓人感覺不好,那個……妳趕緊回去。我這邊也要開始了。」

    看了看腕上的手錶,男人和楚柔說了再見之後隨即離開。

    盯著男人同樣一身黑衣的打扮,楚柔伸手拭額,發現不知何時冒出了一層薄汗。

    大部分黑衣人都過去了,因為大廳是開放式的,楚柔可以看到門口有個桌子,桌子上鋪了白布,還有一個糊了白紙的盒子。

    她看到之前和她說話的男人猶豫了一下,最終將懷裡的一個白色紙包投了進去,然後走進了大廳入席。

    國人這些習俗真是奇怪。

    結婚這樣的喜事要慶祝,要找來一幫人吃飯也就算了,人死了卻也要慶祝,還要一幫人吃飯。

    楚柔經常參加婚禮,不過葬禮卻很少參加,上次參加葬禮……還是小時候的事情。

    鄉下奶奶的葬禮,為了參加葬禮,父母帶她從城裡到鄉下,一進去就看到一堆人在那裡哭天搶地,楚柔的爸爸要她也過去哭。

    楚柔死活哭不出來,最後還是爸爸打了她一巴掌,這才哇的一聲哭了,哭泣的時候媽媽偷偷塞了她一塊糖,讓她哭完了吃。

    背著媽媽偷偷把糖紙剝開,楚柔一邊含著糖塊一邊委屈的哭。

    喜事上要笑,葬禮上要哭,這個規矩楚柔從小就懂,所以今天的婚禮上即使她心裡異常委屈,可是她還是笑了,起碼對著那對礙眼的新人的時候,她臉上是帶笑的。

    楚柔冷眼看著大廳里的人,一幫人已經開始吃飯,非常安靜的吃,偶爾有人小聲說話,比蚊子飛的聲音大不了多少。飯菜很豐盛,不過對不對得起他們之前包到白包里的錢就不知道了。

    這點城裡鄉下倒是一樣,當時奶奶的葬禮,楚柔只記住了兩件事,哭泣和吃飯。

    奶奶葬禮完了之後,大伯家裡擺了好幾桌席,和現在這個不同,是很簡單的飯菜,村里那種大鍋炸出來的豬肉,燉上地里剛拔的青菜,非常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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