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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閉上眼睛,她想要好好思考一下這一切,可是卻亂無頭緒。為什麼自己會遇上這種事,這種可怕的……

    忽然,她聽到了腳步聲。向她而來的腳步聲。

    楚柔慢慢睜開眼睛,她看到了一個小小的身影。

    「姐姐的石頭,還給妳。」是地鐵上找自己要糖吃的小孩,她……什麼時候跟下來了?

    是個女孩子,年紀很小,這么小的孩子……她的父母呢?

    孩子胖胖的小手伸向楚柔,楚柔看到一枚圓圓的珠子正溜溜躺在她掌心。

    楚柔遲疑了一下,將珠子拿回,然而等她重新審視這枚珠子的時候,才發現這枚珠子和自己之前持有的似乎有一些差異。

    「紅色的……」從那孩子手裡拿過來的珠子上有著顯而易見的黑色裂痕,仔細看,才看出那黑色原本是紅色,應該不是珠子原本的顏色,而是長久在什麼有顏色的液體裡浸泡染上的顏色。而紅色的液體……

    血?

    「那是姐姐手鐲的第十五顆珠子,還給妳。」對面那個小孩子卻再度開口,聽著孩子的話,楚柔不敢抬頭,眼睛瞪到了極限,她緊緊咬住了嘴唇。

    「第……第十五顆?」簡單的四個字她卻說得結結巴巴。

    「四年前丟在我家的第十五顆珠子,姐姐忘記了麼?」

    像是被一道閃電劈中了頭,記憶里最為晦澀的一塊被強迫開啟的瞬間,楚柔猛地抬起頭,她的嘴巴張了張,想要說話,然而卻發現自己的喉嚨彷佛被哽住,想要呼吸卻一口氣吊不上來。

    好像……好像被什麼東西卡住了……

    卡住自己的喉嚨,像一條擱淺的魚,楚柔張大了嘴巴,她的眼前開始花白,她聽到那孩子最後說了一句話。

    「那個……是第十四顆珠子哦。」

    「今天,把別人的東西還給她了,小葉子很高興。過幾天就是哥哥的生日了,小葉子在和姐姐們一起準備秘密禮物,不能讓哥哥知道。」

    無奈的看著小妹攤在桌上的日記本,張謹想:擺得這麼光明正大,秘密的起來麼?

    不過這下倒也清楚了妹妹們最近神秘兮兮的原因,原來是想給自己驚喜麼?難得她們想著自己,就讓自己假裝那個還是一個秘密好了。

    想到這裡,張謹將桌上攤開的日記本輕輕合攏,然後把敞開的窗戶關上,關窗的時候他不經意往樓下看了一眼,三個妹妹拿著水壺正在澆花,一邊澆花一邊說著什麼。

    小楠忽然抬頭看到了自己,她一伸手,剩下兩個妹妹也抬頭,張謹看到小葉子踮著腳尖使勁的向自己揮手,微笑著沖妹妹招了招手,張謹隨即關上了窗戶。

    關好門窗之後,四個人按照慣例坐在大桌旁吃早餐,今天的早餐是大妹二妹合力炮製的「沒有雞蛋」的蛋炒飯。雖然不太好吃,不過畢竟是妹妹們的心意,四個人吃完早飯上課的上課,上班的上班。

    小妹的幼兒園和二妹的國小是建在一起的,為了方便這些年齡還小的孩子,每天早上學校會有專車過來接送,看著小楠拉著妹妹的手走上校車,張謹笑著朝兩個妹妹揮手告別後回過身看向大妹。

    「妳怎麼還不走啊?」

    「討厭,時間還很早啊,人家今天想走路去學校。」有一口沒一口的吃著乾巴巴的米飯,小溪用勺子在盤子裡畫圈圈。

    「嗯?那我也走路好了,呵呵,走路上班也很健康!」順口提了一個建議,看到妹妹點頭,張謹微微一笑。

    距離上次和妹妹一起走在上學路上,還是很久以前的事情,自己上高中以後就越來越忙,慢慢的和妹妹們的關係也就淡了,後來去外地上大學,然後去外國讀研究所。

    再次回來的時候,大妹已經成了大姑娘,而記憶里還在包尿布的二妹,也成了可以獨立行動的國小生,老當益壯的父母甚至在那把年紀給自己添了個小妹。

    說真的,這些衝擊來的太快,張謹一時不知道怎麼和忽然長大了的妹妹交流。

    然後父母就意外過世了。

    來不及悲傷,張謹只能強迫自己適應即將面臨的情況:父母不在了,他還有三個沒有成年的妹妹需要照顧。

    於是他努力工作,心想一定要確保妹妹優渥物質環境的他,在無意間和妹妹越走越遠了,家裡出事那天,他做了什麼?

    「是我,妳們到家了吧?抱歉公司今天忽然有事情沒法陪你們出去玩,我一時半會兒回不去了,零錢在客廳的抽屜里,妳們喜歡什麼就去吃點吧。」

    幸好妹妹沒事,幸好老天爺還給了自己機會補救。

    張謹知道自己現在對妹妹們的行為有點溺愛,可是沒有辦法,經過那樣的變故,他一下子懂得了珍惜,有太多東西想要彌補,所以他只能成為溺愛孩子的家長。

    所幸妹妹們很懂事,即使在自己如此的溺愛之下,也沒有成為嬌縱惹人厭的女孩子。路上經過的行人都會往自己這邊偷看幾眼,張謹知道對方肯定是在看小溪。

    烏黑的長髮,秀麗的眉眼,整潔的制服……小溪是個小美人。

    這麼漂亮端莊的孩子,是我養大的妹妹呢!

    想到這兒,張謹有點驕傲的笑了。

    小溪陪他走到郵局所在的辦公室,看著他進去。張謹拐進去前,最後向後看去的時候,看到的是小溪對他揮手的樣子,等到張謹進入辦公室再往下看的時候,她已經不在了。

    然後那天,張謹接到了葉臻的電話。沒有說人名,只告訴他下班後立刻到某飯店去,穿莊重一點,是認識的人的喪事。

    現場他看到了不少大學時候的同學,說來也諷刺,許久不能見面的老同學,竟然在其中一人的葬禮上見了面,活著沒時間見面,死了以後見……

    找到認識的人中間坐下,不知道葉臻怎麼和別人說的,大家似乎都知道了,前幾天上報的風雲人物乃是張謹,他一坐下就有大手拍上他的肩膀。

    「兄弟,你這算運氣啊!稍微不走運一點,或許我們就要跑到你喪事上見了。」

    說話的人是當年大學籃球社的中鋒霍永亮,他是個典型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人,知道對方雖然說得難聽,其實並無惡意。

    張謹於是聳肩,「要是我的喪事,你可要白包包大一點,我一個人養家,很窮的。」

    那人本來還想說什麼,其它人匆忙給他使眼色,至此那個大老粗才慌不迭的住嘴。

    畢竟是喪事不是同學聚會,大家很快悶聲不吭了。

    沒有任何地方提示死者的姓名,大家又彼此不提,不好說自己什麼都不知道就過來,張謹只能裝作不在意的四處打量,心裡慢慢做著排除法。

    喪事上他認識的人都是大學的社團同學,這樣說來……死者多半是當時大學籃球社的社員,他仔細回想著當年自己這一期的社員名單,和到場人數一一對照,想到唯一一個可能的人名時,他心裡忽然咯%一聲。

    「這、這不會是江南的喪事吧?」

    大學的時候,隸屬不同系別的江南,因為社團的緣故和張謹認識,他和江南再加上葉臻,年級相同又有共同愛好,三個人成了大學鬥牛比賽的「夢之隊」,不過大家大學畢業之後各奔前程,張謹更是跑到了國外,大家的關係就沒原本那麼近了。

    不過即便如此,一想到那年那樣要好的朋友居然出事,張謹心裡還是很不是滋味。

    話說出去,張謹的眉毛隨即皺了起來,眼裡也有了濕潤的衝動。就在他話音剛落沒多久,旁邊傳來了霍永亮詫異的聲音。

    「你怎麼說這種話?」

    「哎?不是他的麼?」張謹愣了愣,高興的同時又有了疑惑。「可是就他沒來……」

    「誰說這是我的喪事?咒我啊!」身後似曾相識的聲音傳來,張謹一回頭便看到了江南,雖然原本自詡風流倜儻的及肩長發變成了毛寸,不過那個神態,那個說法方式,絕對是江南沒錯,張謹看到江南和葉臻正前後腳走過來。

    江南看了張謹他一眼,半晌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麼,半晌搖了搖頭,「葉臻那小子沒告訴你麼?連傳話也傳不好的傢伙……」

    和身後的兩人交換了一個眼神,末了,江南拉開座位坐下,嘆聲道,「是楚柔的喪事……」

    楚柔對張謹有好感,幾乎是當年籃球社人盡皆知的事情,以為兩人有著特殊情誼、怕他傷心不告訴他也是情有可原。眾人低下頭,想給張謹接受現實的機會,誰知接下來張謹的話卻讓他們目瞪口呆。

    「你們開什麼玩笑?我剛剛還見過楚柔啊!怎麼、怎麼可能?」

    一語既出,滿座皆驚。

    直到隨著楚柔父母的登台,而掛在台上的楚柔遺像出現,這一桌的人們還在一種詭異的安靜之中。

    「張謹……你……看錯了吧?」有人喃喃說了這樣一句之後,張謹啞然。

    喪事的程序很快開始,死者父母致謝之後,就是親戚朋友的輪番問候,很快到了他們這一桌過去的時候,江南看了看還愣在座位上不動彈的張謹,拍了拍他的肩膀。

    「說不定你沒看錯,是楚柔回來看我們最後一眼呢。」他看了看掛著楚柔遺像的前台,從包里拿出一個相機遞給其中一個同學。

    「一會兒給我們『四』個人最後照個合影吧,我來的時候就這麼打算了。」說著,他拿出了一個相冊一樣的本子,打開,指著其中一張相片對身旁張謹幾人道,「記得這張照片麼?大二時候拍的,我們就照這個模式拍一張吧,算個紀念。」

    照片上的四個人是張謹、江南、葉臻還有……楚柔,楚柔就站在三個渾身是汗的大男生中間,一臉笑容,那是一次比賽優勝後的紀念照片,仔細想想看,大學期間他們四個人在一起的時間還真的很多……

    四個人至此都默然,按照那張照片上的位置,原封不動站好,葉臻和江南中間特意空出來的多餘位置,和上方楚柔的遺像交相輝映,台下的楚母看到他們拍照,又哭得背過氣去。

    張謹忽然想到一組他曾經看過的照片,都是對比的照片,同樣的是照片裡的人物,不同的則是拍照時間。

    那些照片裡,有幾十年前新婚夫婦甜蜜蜜的舊式結婚照,和幾十年後溫馨的金婚照對比,有十幾年前坐在木馬上的小孩,和幾十年後坐在輪椅上的老人對比……

    讓張謹記憶最深的是那樣一組照片:第一張照片是幾名戎裝男兒,年輕、健康、英氣勃發坐在一起的合影,而下面一張表明二十年後的照片,則只有最右邊一個人,那個人左邊全部都是空空的椅子,那組照片的標題是「戰友們都走了,只有我留下來」。

    那組照片看的張謹淚流滿面。

    只留下一個,只失去一個,都是很無奈和悲傷的事情。他和楚柔雖然沒有發展出別人想像出來的情侶關係,不過楚柔卻是他為數極少的女性友人之一,想到此,張謹就有些難過。

    「照片洗好了我一人寄你們一張。」江南接過相機的時候這樣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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