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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老爺子正在吃餃子,展蘇帆代為回答道:“梅姨有個朋友的女兒今天出嫁,梅姨推不開,我爸這邊沒什麽事,她就跟我媽一起過去了。”
喬老爺子開口:“她們那群朋友的兒女最近扎堆結婚,跟趕集一樣。我跟你展叔都不耐煩去,正好她們兩人可以作伴。她們那些女人的事情不管她們。”
喬邵北點點頭,表示明白,也不多問了,專心吃餃子。
吃飯的時候誰也沒提孩子的事,兩位老爺子似乎有什麽心事,也只是悶頭吃餃子,最後展蘇南和喬邵北不得不出聲提醒:“爸,別吃多了。”兩位老爺子這才發現自己好像吃多了,停下筷子。
“我去泡壺茶。”魏海中擦擦嘴,站起來走了。
展蘇帆見其他人都沒動筷子的意思了,把盤子裡所剩不多的餃子全部撥到自己面前的盤子裡,準備全部消滅。
餐廳的氣氛有些沉悶,喬邵北站起來,扶住父親:“爸,展叔,到客廳里走走吧,剛吃完餃子別坐著。”
喬作行扶著兒子的手站起來,展坤扶著大兒子伸過來的手緩緩站了起來。留下展蘇帆,四人去客廳了。在他們走後,展蘇帆抬起頭,眼角帶了一點水光。他慢慢地、慢慢地咀嚼嘴裡的餃子,心裡沉甸甸的。
魏海中泡了茶,展蘇南和喬邵北扶著父親在寬敞的客廳里走了半天後又扶著父親到沙發前坐下。魏海中泡的是功夫茶,給幾人各倒了一小杯,擺到每個人的面前。展坤拿起小杯喝了一口,喬作行默不作聲地喝了一口,展坤這時候開口問:“孩子……在哪兒上學啊?”
展蘇南面色平靜地回道:“坤行。陽陽樂樂老實,到別的學校我們不放心。”
“哦。”心裡雖然已經翻江倒海了,但展坤的神色卻比剛才要冷靜一些了。“蘇帆說孩子的胳膊,是摔傷的,瀛海不比浦河那小地方,你們要多小心啊。”
展蘇南道:“我們以後不會讓他們單獨出去了。”兩個孩子從小獨立,今天他們才陡然察覺到孩子不過才12歲,他們居然如此放心孩子單獨出門,孩子出了事是他們的責任。
又喝了杯茶,展坤放下杯子,說:“本來今年過年,我跟作行是想讓你們帶顧溪和孩子們回來過年,大家彼此也該正式見見了。不過今天孩子出了事,我們商量了以後還是覺得等孩子的胳膊好了之後再見面吧。”
展蘇南和喬邵北的臉色一下子就沉下來了,展坤當作沒看到,繼續說:“我們不是不想見孩子,也不是不歡迎顧溪。顧溪和孩子到瀛海也差不多有一年了,我們都沒過問過,這大過年的讓他們來,先不說我們,單就孩子肯定會不自在。孩子本來就受了傷,還讓他們過一個不自在的年,不好。再來,我跟作行也得準備準備,第一次見面萬一孩子對我們印象不好,那以後就麻煩了。我聽海中說小河的大哥二哥今年過年全家都會到瀛海來,孩子肯定盼著呢,這突然讓他們到一個陌生的地方跟一群沒見過的老頭老太太過年,太難為他們了。”
喬作行看向一臉驚訝的展蘇南和喬邵北,聲音有點啞地說:“我們沒當過爺爺,也不知道該怎麽跟孩子相處。之前一個電話都沒打過,現在突然就讓孩子來跟我們過年,我怕這個年過不好影響了孩子對我們、對你們的感情。今年咱們先各自把這個年過了,等過了年,我跟阿坤再慢慢跟孩子接觸,給孩子一個適應的時間。年三十那天你們就不用回來了,在那邊陪孩子過年吧。”
這一刻,喬邵北突然覺得父親一下子老了很多,他的心在聽到父親的最後一句話後酸酸的。他道:“爸,我們已經跟孩子們說好了,年三十晚上我們回去陪他們吃餃子。展叔、爸,你們說的也確實有道理。那今年,還是讓孩子們跟小河在那邊過吧。”
展蘇南盯著父親和喬叔,認真地問:“爸,喬叔,你們是真心地打算接受小河和孩子了,還是,僅僅不想我和邵北為難。”
喬邵北的眉頭緊了緊,等著父親和展叔回答。
展坤看著兩人毫不閃躲地說:“都有。”
喬作行深吸了口氣,道:“家裡越來越冷清了,我們也想家裡能有孩子的聲音。你們和顧溪……肯定是一輩子的事了,我們,也想一家人能熱熱鬧鬧,和和睦睦的。”
展蘇南和喬邵北並沒有因為父親的鬆口而喜悅,相反,他們的心裡悶悶的。讓父親和孩子見面不是大家坐下來吃頓飯就那麽簡單的。
展坤看出了他們的為難,說:“我們想見孩子,但不著急,慢慢來,我們準備準備,你們也,準備準備。”
展蘇南和喬邵北緩緩地點了下頭。展坤接著說:“我這裡沒什麽事了,你們回去吧。今年家裡來那麽多人,有你們忙的。”
“那個……”喬作行舔舔嘴,“我聽海中說,顧溪的身體,好像不大好。那個,家裡最多的就是補品,你們帶回去給顧溪、給他父母吃。”
展坤又道:“一會兒要有很多人過來看我,你們早點走吧,不然他們來了你們又得花精力應付。”
想想確實是。展老爺子出車禍那可不是小事,探望的人只會多不會少。展蘇南和喬邵北可不想在那些人身上花時間。兩人站起來:“那爸,喬叔(展叔),我們先回去了,明天我們再過來。”
“不用跑了,我這邊沒事。”展坤也站了起來。
展蘇南堅持:“我們明天過來。”
展坤和喬作行也不勉強了,讓兩人到儲藏間拿了一堆各種補品、保健品,他們送展蘇南和喬邵北離開。在他們走後,展坤和喬作行轉身往書房走,魏海中和終於吃完的展蘇帆跟了過去。
在書房的沙發上坐下,展坤直接問他沒來得及問的事情。
“海中,顧溪的兩個孩子,今年多大了。”
魏海中在展蘇南和喬邵北來之前已經知道了兩位老爺子看到了陽陽樂樂,也知道了陽陽和樂樂是展老爺子的救命恩人。兩位老爺子的態度不用多說了,但魏海中卻有些猶豫。
展坤心知他的顧慮,牙關緊了緊,說:“蘇南說的沒錯。他們有他們要贖的罪,我們,也有我們要贖的罪。海中,把你知道的都告訴我們吧,現在是我們兩個老頭子贖罪的時候了。”
喬作行緊緊握著雙拳,啞聲問:“海中,你告訴我,那兩個孩子,是不是邵北的孩子?”
看著此刻強忍痛苦的兩位老人,魏海中也心生不忍。考慮了良久,他開口:“陽陽和樂樂,是不是邵北的‘親生’孩子,我不知道。但,蘇南和邵北在見到孩子的第一眼後就非常肯定地說孩子是他們的親生兒子。”
“為什麽?!”兩位老爺子一下子激動了起來。
魏海中搖搖頭,蹙眉道:“他們沒告訴我原因,只說這件事關係到顧溪,以後我就知道了。但是有一點,陽陽和樂樂是2月13號的生日,下個月他們就滿十二歲了。”
“十二歲?”
兩位老爺子外加展蘇帆都開始算日子,算著算著書房裡響起幾聲抽氣聲。
“十二歲?!”
對這三人的震驚魏海中是最清楚不過的了,因為他也曾經歷過。“聽徐奶奶和徐大爺,也就是顧溪現在的父母講,顧溪帶著孩子到浦河的時候孩子才剛剛滿月沒多久。這十幾年,顧溪一直是一個人帶著孩子。徐家誰都不知道孩子的母親是誰,顧溪也從來沒有跟任何人提過。
“展叔、喬叔,孩子的身份充滿了謎團,只有顧溪、蘇南和邵北知道。不過陽陽和樂樂很聰明,他們從不問媽媽是誰,也許他們也知道。”
“這,這,這怎麽可能?”喬作行聲音發顫地說:“孩子十二歲,十二歲了,跟邵北又那麽得像,可是,怎麽可能?”按時間推算,孩子就是那件事發生的那段時間有的!
展坤急切地說:“你把顧溪跟孩子在浦河的事情都跟我們說說。”
魏海中組織了一下語言,然後從他們怎麽發現顧溪在浦河,然後到了浦河見到顧溪,見到兩個孩子的前後經過詳詳細細地說了出來。展老爺子和喬老爺子還有展蘇帆聽得別提有多愧疚了。展老爺子也明白了為什麽陽陽的手上會有繭子,這樣來看那樂樂的手上也一定有繭子。兩個孩子跟著顧溪吃了太多的苦,太多,他們原本就不該吃的苦。
聽到一半,展老爺子和喬老爺子已經是眼圈泛紅了,展蘇帆更是愧疚地抬不起頭來。難怪哥始終不肯原諒他,難怪哥不讓他去跟顧溪道歉,難怪邵北哥會說那樣的話。如果兩個孩子果真是邵北哥的親兒子,那他就是死一萬次都彌補不了。
“小河沒有學習,沒有身份,他只能帶著兒子去擺攤。還好遇到了徐家的人,不然他們父子三個人的日子會更苦。”
“可是……”喬作行眼圈通紅地自語:“可是,孩子是,怎麽來的呢?如果孩子真是邵北的,那,那又怎麽會到顧溪身邊?顧溪又為什麽不說,為什麽不來找……”說到這裡,喬作行閉了嘴。為什麽不來找他們……在他們對顧溪做了那樣的事之後顧溪還怎麽可能來找他們!
“我真是老糊塗,老糊塗了!”喬作行拍打自己的腦袋,展蘇帆和魏海中趕緊上去攔住他。展坤緊握著雙拳悔恨不已地說:“老糊塗的人是我!顧溪和孩子回來後,我還跟蘇南說那樣的話,要是,要是讓孩子知道了,我以後,還有什麽臉見他們。”
魏海中生怕兩位老人的心臟受不住刺激,趕緊勸道:“展叔、喬叔,陽陽樂樂就跟顧溪一樣,特別善良,他們一定會接受你們的。而且當年的事顧溪沒有告訴孩子,他也不讓蘇南和邵北跟孩子提,他說過去的事就過去了,不要影響到孩子跟蘇南和邵北的感情。這件事也許沒你們想得那麽糟。”
“顧溪,沒跟孩子,說?”展坤和喬作行怔怔地看向魏海中,不敢相信。
魏海中點點頭,說:“蘇南和邵北告訴我的。說小河不想孩子知道,讓我不要在孩子的面前說漏嘴。”
展坤和喬作行的眼眶瞬間更濕潤了,深深的悔恨淹沒了他們,壓得他們快要窒息了。魏海中的心窩也是陣陣抽痛,顧溪和孩子事是壓在他們這些當事人心裡一輩子的石頭,尤其是策劃了整件事情的兩位老爺子有多悔恨自責就更別說了。
想到了什麽,魏海中從口袋裡掏出手機:“差點忘了,我手機里還有陽陽樂樂去年過生日和過年時我給他們拍的照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