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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蔓蔓忍著眼淚,輕拍小叔的後背幫他順氣,這時,有人喊了顧溪的名字:“小河。”顧溪疑惑地抬頭,那一刻,時間停止了。周遭只剩下了顧溪忍不住的咳嗽聲。十二年來,從未想過再和這兩人見面,看到那兩張熟悉而又陌生的臉,顧溪完全忘了反應。

    削瘦而蒼白的臉,即使穿著棉衣也顯得格外清瘦的身子,摟著徐蔓蔓的那雙手上有著明顯的紅色凍瘡……展蘇南和喬邵北直想衝過去把那個人抱在懷裡,向他懺悔。而兩人邁出的腳步被顧溪眼裡的情緒給硬生生地逼了回去。

    顧溪的眼裡,是驚訝,也只有驚訝。是那種在偶然間遇到許多年前的熟人的驚訝。是熟人,不是朋友,更不是愛人。沒有喜悅、沒有激動、甚至沒有怨恨,只是驚訝。驚訝於沒想到還會再見到他們。

    他們……變了很多,無論是外表還是氣質,都和記憶中的不大一樣了。而記憶中的他們……顧溪凝視那兩人,記憶中的他們很模糊很模糊,竟然無從比較了,似乎只是深埋在心底的一種感覺。他們,從美國回來了啊……竟然會在這裡遇到……蒸汽被風吹散在顧溪的身上,耳膜里心跳的聲音逐漸微弱,周遭的一切清晰了起來,朝兩人淡淡地一笑,他開口:“好久,不見。”  

    拼命克制著自己,展蘇南和喬邵北沙啞地回應:“好久,不見。”顧溪又看向另一人,輕輕喚了聲:“海中哥。”

    “……”咽了咽嗓子,魏海中艱難地出聲:“小河。”

    “小叔……對不起……”深陷在自己是否給小叔惹來麻煩中的徐蔓蔓低泣。顧溪低頭,臉上是對侄女的疼愛。猜到該是蔓蔓把他們帶過來的,顧溪沒有問這其中的緣由,而是抬起侄女的臉,用拇指抹去她的眼淚,說:“別跟小叔說對不起。不哭了,眼睛都腫了。還沒吃飯吧?”

    “嗯。”抱住小叔,徐蔓蔓不鬆手。

    咳嗽了幾聲,顧溪笑著輕拍徐蔓蔓,又抬起她的臉擦去她的眼淚:“不哭了,再哭下去臉就皴了。小叔這就收攤,回去給你煮餃子吃。”

    賴在小叔的懷裡,徐蔓蔓不動,她怕。察覺到徐蔓蔓的不安,顧溪又拍拍她:“不怕。蔓蔓,幫小叔收攤子。”  

    “嗯。”徐蔓蔓鬆手了。

    顧溪這才又看向僵硬在那裡的三人,看樣子當年的誤會應該是解除了。說不清心裡是什麽滋味,也或者什麽滋味都沒有,顧溪淡笑地問:“你們也沒吃呢吧?”

    三人說不出話來,尤其是沒有被顧溪喊過名字的展蘇南和喬邵北心慌得已經不知該怎麽辦好了。顧溪,並不歡迎他們。魏海中緩緩點點頭,乾啞地說:“還,沒吃。”

    顧溪轉身,掀開蒸籠蓋子,然後拿過一個塑膠袋交給徐蔓蔓:“蔓蔓,幫小叔撐著。”

    抹一下臉,徐蔓蔓撐開袋子,顧溪拿筷子把蒸好的餃子一個一個夾進袋子裡,把剩下的蒸餃都放進去,用了四個袋子,顧溪這才蓋上蓋子。展蘇南和喬邵北想上去幫忙,顧溪卻從徐蔓蔓的手上拿過那四個袋子朝著他們伸出手。“拿回去嚐嚐,天冷,趁熱吃。”

    展蘇南和喬邵北怔怔地看著顧溪手裡那四袋冒著熱氣的餃子,心裡沒有喜悅,反而疼得厲害。顧溪又把手向前遞遞:“素菜餃子,別嫌棄。”

    展蘇南和喬邵北緩緩地抬起手,顫抖地伸到顧溪的面前,指頭碰到了顧溪的指頭,他們瑟縮了一下,好冰涼的指頭。下一刻,顧溪直接把袋子掛到兩人的手上,微笑著說:“趕緊回去趁熱吃,天冷,涼得快。”然後他不再說什麽,直接轉身招呼徐蔓蔓收攤去了。  

    疼,很疼,心窩疼得好像隨時都會暈厥過去。就那麽伸著手,提著那四袋餃子,展蘇南和喬邵北無言地看著收攤的人。那人叫他們“趕緊”回去,那人,並不想看到他們。不是沒有想過這種結果,可是他們更寧願這人狠狠罵他們一頓或者揍他們一頓,而不是這樣禮貌的疏離。

    “爸?”

    兩道孩子的聲音從喬邵北和展蘇南的身後傳出,顧溪的動作停下,回頭。喬邵北、展蘇南和魏海中也轉身去看。抽氣聲傳來,有這三人的,有莊飛飛的,也有徐蔓蔓的。前四人是震動,後一人是害怕。放下擀麵杖,在場唯一平靜的顧溪開口:“你們怎麽來了?”

    一臉疑惑地抬頭看著幾位陌生的叔叔,提著保溫桶的顧朝陽嘴裡應著:“大娘做了湯麵,讓我們送過來。”其實是兩兄弟想來幫爸爸的忙。顧朝樂盯著喬邵北一臉的詫異,然後暗中拽了拽哥哥的衣服,顧朝陽看向喬邵北,愣了。路燈下,喬邵北的臉很清楚。

    爸爸的咳嗽聲喚回兩個孩子的心神,兩人壓下滿腹的疑問繞過這幾位感覺很古怪的叔叔走到爸爸的跟前,剛把頭扭回來,兩人就驚呼出聲:“姐?”  

    不敢看喬邵北,徐蔓蔓一手摟住一個:“陽陽、樂樂。”

    “姐,你怎麽了?誰欺負你了?”一看姐姐哭了,顧朝陽和顧朝樂也不管那幾個古怪的叔叔了,把保溫桶往案板上一放,一副要去跟人干架的架勢。

    看到兩個弟弟,徐蔓蔓的眼淚就忍不住,帶著點為小叔的委屈說:“沒事。”

    “沒事你咋哭了?”顧朝樂抬手給姐姐擦眼淚,“姐,你說,誰欺負你了?你告訴我,我給你報仇去。”然後和顧朝陽一起回頭不怎麽友好地看向那幾個古怪的人,姐姐的眼淚絕對跟這幾個人有關!而那四位古怪的叔叔則是心魂不定地瞪著顧朝陽和顧朝樂,壓根感覺不到兩個孩子對他們的“敵意”。

    “陽陽、樂樂,別讓姐姐吹風了,回去再說。”

    “哦。”壓下怒火,顧朝陽拿起保溫桶交給姐姐,然後把姐姐推到一邊:“姐,我和樂樂收拾,你別站在風口上。”

    “我來收拾。”徐蔓蔓要把保溫桶交給弟弟,一個人把她的手推了回去。  

    “我來。”第一個回神的莊飛飛脫下大衣裹住因為一直在哭而不停發抖的徐蔓蔓,接著不等顧溪和兩個孩子反對,他就抬起五層的大蒸籠毫不吃力地把蒸籠放在了牆根的平板車上。

    顧溪沒想到這人的動作這麽快,在對方去抬案板時他急忙攔住說:“不用不用,我來就行了,這都是麵粉,別弄髒了你的衣裳。”

    顧朝陽和顧朝樂眯了眯眼睛,沒出聲,也沒去攔著。不過又有人有動作了,跟莊飛飛搶案板的顧溪被人拉住胳膊拽到了一邊。接著一人上前抬起了案板,莊飛飛沒跟這人搶,而是幫著他把案板放在了平板車上。

    “不用,我自己收拾就行了。”顧溪有點急了,可拉著他胳膊的那人卻不鬆手,而是說:“讓他們做吧。”

    顧溪回頭,想說些什麽,又不知該怎麽說,只能乾著急。魏海中拽著顧溪的胳膊,那邊徐蔓蔓竟然很不客氣地開口指揮起那三個男人怎麽收攤子了。

    “蔓蔓!”顧溪第一次口吻很重地喊侄女。

    徐蔓蔓吸著鼻子,帶著濃濃的鼻音說:“他們要做就讓他們做唄,小叔您累了一天了,歇歇。”  

    “蔓蔓!”顧溪沉下臉,有人拽拽他的手:“爸,他們是誰?”顧朝陽出聲了。

    正在收拾麵粉的展蘇南和喬邵北身子明顯一頓,然後兩人緩緩轉過身,神色不安地看向顧溪。顧溪咳嗽了幾聲,無聲地嘆了口氣,看著那兩人對兩個兒子說:“他們是,爸爸以前的……”

    有一個人快速地插嘴:“我們是你們爸爸的朋友。我姓喬,這位叔叔姓展,那位叔叔姓魏。”害怕顧溪說出什麽讓他們心碎的話,喬邵北趕緊攔下,心裡緊張極了,生怕對方否認。

    “我姓莊,是你們姐姐的朋友,你們叫我莊子就行。”不敢勞煩老闆,莊飛飛主動自我介紹。

    沒有否認,也沒有什麽不高興,顧溪摸摸大兒子的頭,淡淡地說:“這是我大兒子,顧朝陽。”接著摸摸小兒子的頭:“這是我二兒子,顧朝樂,他們是雙胞胎。”

    “叔叔好。”兩兄弟很有禮貌。

    “你們好。”喬邵北和展蘇南盯著兩人那張一模一樣的臉,心臟狂跳,心尖巨疼。  

    顧朝樂眨眨自己不怎麽像爸爸的眼睛,抬頭:“爸,叔叔們是你的朋友,我和哥怎麽從來沒見過?”喬邵北和展蘇南的臉色要多難堪有多難堪,魏海中放開顧溪的胳膊,假裝咳嗽了幾聲,也是難堪極了。顧溪對兒子微微一笑,解釋道:“是爸爸以前的朋友,好多年沒見了,所以你們沒見過。”

    “哦。”兩個兒子明白地點點頭,絕、對、有、問、題!

    “以前”的朋友……這句話聽在某三個人的耳朵里殺傷力比尖刀厲害千倍。看著三人,尤其是兩位老闆青白交錯的臉,徐蔓蔓不知道爲什麽突然覺得很慡,很解氣。把大衣還給莊飛飛,她走到小叔跟前拉住小叔冰涼的手,撒嬌:“小叔,回去吧,我餓了。”

    “好。”對侄女溫和地笑笑,顧溪放開侄女的手去推車。

    “我來。”不敢看顧溪,展蘇南二話不說地抬起平板車,喬邵北把剩下的零碎東西都放到車上,然後對顧溪說:“我們來就行了,你帶路。”又無聲地嘆了口氣,顧溪也不爭了,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  

    “那就麻煩你們了。”

    “不麻煩,不麻煩。”

    展蘇南和喬邵北的心在滴血。

    “等下,我封火。”顧朝陽喊了聲,走到泥巴壘的爐火邊撿起放在地上的大鐵夾子,動作熟練地把爐子裡的蜂窩煤球全部夾出來,把最上頭的兩塊還沒燒完的煤球放進去。這時候樂樂已經直接用手從平板車上抬出兩塊煤球放在陽陽的腳邊了。顧朝陽把兩塊新煤球放進爐子裡,調整了一下煤眼的位置,然後轉身走到平板車旁把鐵夾子放到車上,拍拍手:“好了。”

    在場除了兩兄弟和顧溪以外,每個人的臉色都很僵硬,徐蔓蔓的眼圈又紅了。封火……別說展蘇南和喬邵北了,就是莊飛飛都不會做這個活!他們只會把煤氣的開關擰來擰去。兩個孩子動作嫺熟,顯然做了不下一百回了,展蘇南和喬邵北只覺得臉燒得慌,更是無顏去看那個人。

    “叔叔,弄好了,走吧。”兩個孩子禮貌地敲碎幾位怪叔叔的僵硬,指指大伯家的方向。喬邵北和展蘇南壓著心疼,推著車邁出步子。顧朝陽和顧朝樂的眼神對了對,然後顧朝陽若無其事地拉住爸爸的手,另一手拉住弟弟沾了煤灰的手,往前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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