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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溪神色極不自然的垂下眼皮,嘴唇動了動,最終又化成了一聲無奈的嘆息:“蘇南……你們別……”

    “小河。”害怕聽到這人的拒絕,展蘇南趕緊打斷他,乞求道:“小河,我們不求你愛上我們,只要像現在這樣,像現在這樣願意跟我們說說你的煩惱,願意讓我們這樣坐在你身邊,願意讓我們握著你的手,我們就很知足了,真的。”

    第四十八章

    面前的人比十二年前穩重多了,但也少了幾分傲氣與灑脫,眼裡是他以前從來不會有可能看到的卑微乞求。顧溪的心窩鈍痛,他很難過,很難過看到這個人變成了這個樣子,爲了他,變成這個樣子。展蘇南一手輕撫顧溪盈滿了痛苦的眼睛,啞聲說:“小河,我和邵北這輩子做的最後悔的事就是傷了你……”

    “都過去了。”顧溪的聲音也有點啞了。

    展蘇南搖搖頭:“小河,別原諒我們,讓我們贖一輩子的罪。”

    “蘇南……都過去了……我不想看到你們總把這件事放在心上,都過去了……”

    展蘇南把頭埋在顧溪發燙的頸窩,情緒波動,久久之後,他開口:“小河,再信我和邵北一次。”

    手背感受著展蘇南右手掌心明顯的疤痕,顧溪沒有回答,只是抽出被展蘇南握著的手,在他的手背上輕輕拍了幾下。

    夠了,這就夠了。重新握住顧溪的手,展蘇南直起身體,微微泛紅的眼睛裡是喜悅。顧溪對他淡淡笑了笑,那笑令展蘇南的眼眶更紅了,嘴角咧開。窗外,雪花一片片落下,過年了,春天,也不遠了。

    ?

    第四十八章

    喬邵北帶著孩子到醫院的時候顧溪已經在病床上睡著了,左手背上扎著點滴。看到爸爸臉色蒼白、虛弱地躺在那裡,陽陽和樂樂很擔心。結果已經出來了,接收到兩人的眼神,魏海中拉上徐蔓蔓和莊飛飛,帶著兩個孩子出去吃飯,有些事情最好還是不要讓兩個孩子和徐蔓蔓知道。

    拿著顧溪拍的胸片,倪紅雁把展蘇南和喬邵北都喊了出去,神色沉重。已經知道檢查結果的展蘇南眉頭緊擰,喬邵北緊張地看著倪紅雁,手心裡全是汗。倪紅雁對著光線亮的地方舉起顧溪的胸片,專業地說:“雖然血檢和尿檢都只顯示是感冒引起的發燒,但從小河目前的情況來看,積勞成疾是肯定的。現在最大的一個問題是,小河的胸骨有骨裂錯位的情況。從胸片上來看,是由舊傷導致,而且錯位的時間很長了。他總是咳嗽不僅是由於慢性的支氣管炎導致的,和骨裂錯位也有很大的關係。”

    說著,倪紅雁指了指片子上胸骨的兩處很明顯的粗糙凸起,又進一步解釋說:“海中說小河曾被人打過,當時他的胸骨一定有骨折或者骨裂的情況。那種情況下我想他不可能去醫院治療,這就是骨頭沒有完全長好造成的。如果是初期的話,可以通過手術來解決,但現在再去手術對小河來說就是折磨了,時間太久了,他的骨頭已經完全長死了,或者用變形來形容更恰當。”

    展蘇南和喬邵北緊緊握著拳頭,尤其是展蘇南,悔恨幾乎淹沒了他。倪紅雁也不忍見他們如此痛苦,說:“誰都不希望發生這樣的事情,現在說後悔什麽的也於事無補,不如一起想想怎麽解決,現在最要緊的是帶小河回營海,這裡的醫療條件太差了。只要他的營養能跟得上,不再勞累,身體強壯起來,通過藥物和手術的治療,他的骨裂錯位不是沒有希望治好的。況且我專攻的是兒科,說的也會有不準確的地方,我打算把小河的胸片帶回營海去給骨科專家看看。”

    “嫂子,你一定要幫我們治好小河的病。”展蘇南和喬邵北握住倪紅雁的手,哀求。

    倪紅雁拍拍兩人的手,不禁帶著點傷感地說:“你們目前要做的就是儘快讓小河答應跟你們回營海,只要回到營海,很多事情就好處理了。小河的身體受過嚴重的外傷,又一個人帶著兩個孩子受了十幾年的苦,他的身體要想徹底恢復健康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辦到的。你們要做好這個心理準備。也許是幾年,也許是幾十年。”

    兩人緊緊咬住嘴,重重點頭,那人是他們一輩子要償還的罪。猶豫了片刻,倪紅雁壓低聲音說:“徐家的事我不便多說,但是小河的那個二嫂……你們以後還是多注意吧。本來若小河今天能好好在屋裡休息,沒有在外頭吹風受凍,沒有著急生氣,他現在不會高燒到40度,這樣反反覆覆的發燒最傷身。”

    “我知道,這次是我們的疏忽,以後我們絕對不會再讓她找小河的麻煩。”不同於在徐家時的溫和,喬邵北冷冷地說。

    倪紅雁又道:“我看那個徐懷志不是太有能力的人,他的工作肯定得解決,不然小河這邊會很為難,但你們也得考慮他的能力,不然以後小河還得有操不完的心。”

    展蘇南出聲:“嫂子,你放心吧,我們會徹底解決這件事。”

    倪紅雁放心了:“那我就不多嘴了,你們在這裡陪著小河吧,我去找蔓蔓,再多問問她和陽陽樂樂小河的身體情況,我看小河八成不會跟我說實話。”

    “嗯,麻煩嫂子了。”

    “跟我客氣什麽。”

    把顧溪的胸片裝回牛皮紙袋裡,倪紅雁快步走了。展蘇南和喬邵北在走道里站了一會兒,壓下心底的悔恨,兩人整了整面部的表情,這才推開病房的門輕輕走了進去。

    兩人坐在病床的兩側,顧溪輸液的手異常的冰涼,喬邵北把他的手放在自己溫暖的手背上,另一手握住他因為輸液而異常冰涼的手腕。吃了藥的顧溪額頭上冒出了汗,展蘇南拿手帕給他擦汗,視線在看到顧溪額頭上的一道明顯的傷疤後定住了。

    喬邵北也看到了,他摸上顧溪的那道疤,呼吸沉重。展蘇南站起來輕輕撥開顧溪的頭髮,檢查他的頭皮上是否還有別的傷。腦袋裡閃過一幕幕當初顧溪被展蘇帆毆打時可能會有的畫面,喬邵北的眼裡怒火洶湧。雖然事情已經過去十二年了,但現在他們每一天都在經歷這十二年來他們應該承受的痛苦與悔恨,時間又仿佛回到了十二年前。

    又給顧溪擦了擦汗,展蘇南呼吸沉重地坐下,好半天后,他啞聲說:“小河的頭皮上有兩道紅色的疤痕,很像舊傷。”

    喬邵北低下頭,過了會兒他抬起來看向展蘇南:“得趕快想個辦法讓小河願意跟我們回營海。”

    展蘇南用力搓了把臉,點點頭,看著顧溪說:“營海是小河的傷心地,我就怕他死活不願意回去。他總怕給我們惹麻煩,現在這種情況以他的性子更是不願意靠著我們,要不是有陽陽和樂樂,我們連贖罪的機會都沒有。”

    “所以說要想個辦法讓小河心甘情願地跟我們走。”喬邵北的眉心擰成了川字,這也是爲什麽他們現在給顧溪東西得想辦法找機會一點一點給他。要不是他們死皮賴臉的,顧溪根本不會接受他們買的羊絨衫和羽絨服。兩人看著顧溪心急不已,又心疼萬分,至於自責悔恨之類的更是他們每天都壓在心底的情緒了。

    過了會兒,展蘇南問:“陽陽和樂樂怎麽樣了?”

    “沒事了。”喬邵北的臉上沒什麽表情,口吻淡淡地說:“伯父護著他們,沒讓他們道歉。大哥把郭月娥教訓了一頓。我跟郭月娥說會解決徐懷志的工作,但他的學歷太低,到你我的公司對他太難,等過了年再說。先吊她一段時間吧,我看她也沒那個膽子再敢來跟小河開口。以前的事我不跟她計較,但今天的事她做得太過分,不能不給她點教訓。她是做嫂子的,又是徐家的人,仗著小河是養子又欠著徐家的恩她才敢這麽肆無忌憚,但就她今天給陽陽和樂樂委屈,我也得讓她多擔心幾天。”

    “嗯,她今天是太過了,咱們是外人不好說什麽,小河的身份又沒法去跟她計較。但她讓小河的病情加重,又讓陽陽和樂樂受了委屈,這口氣不能不出。”展蘇南的臉色也稱不上好。他們不是小心眼的人,只是顧溪和孩子今天都被郭月娥鬧得不痛快,他們自然也就不痛快了。如果郭月娥是個講理的人,徐懷志跟徐蔓蔓一樣懂事,學歷那些的算什麽,他們當老闆的安排個自己人進公司不過是一句話的事。

    接下來,兩個人都沒說話,靜靜地看著顧溪,時不時給他擦擦汗。醫生開了三瓶吊針,給顧溪換了第二瓶沒幾分鐘,他就醒了。兩人馬上站起來,小聲問:“小河,要不要喝點水?”

    剛醒來的顧溪頭暈腦脹,迷迷糊糊地看了兩人一會兒,他撐著要坐起來。兩人趕緊扶住他,問:“怎麽了?你要什麽我們給你拿。”

    虛弱地喘了幾口氣,顧溪說:“去,衛生間。”

    “你別動,剛出了汗會著涼的。”爲了讓顧溪躺著舒服,展蘇南在顧溪輸液的時候就幫他脫了外套。一手摟緊顧溪以免他著涼,展蘇南一手拿起外套和喬邵北一起給顧溪穿上。顧溪的左手吊著針,沒法套袖子,展蘇南就用手給他裹緊,在喬邵北提著顧溪的吊瓶繞過來後,他掀開被子扶著顧溪坐起來。

    “蘇南。”把吊瓶交給展蘇南,喬邵北蹲下給顧溪穿鞋。

    顧溪登時醒了,急忙說:“我自己穿。”

    “馬上好了。”喬邵北抓緊顧溪要掙開的腳,給他穿上鞋。顧溪的襪子上有好幾處修補過的地方,他只覺得特別的難為情。喬邵北自然看到了,他不會笑話顧溪,只會更心疼。面色保持平靜地給顧溪穿好鞋,喬邵北站起來拿過吊瓶,下一刻展蘇南直接把顧溪橫抱了起來,引來他的驚呼。

    “蘇南!”

    “沒事,外頭沒人。”

    假裝不明白顧溪的意思,展蘇南抱著顧溪快步走到門口,喬邵北打開門,顧溪緊張得臉上都有血色了。他低喊:“蘇南!你放下我,我自己去!”

    “沒事,都沒人的。”跟做賊似的左右看了看,展蘇南抱緊顧溪快速朝衛生間走去,喬邵北跟在他身邊嘴裡也安撫著:“沒幾個人住院,不會有人看到的。”

    不是看到不看到的問題。隔著展蘇南薄薄的羊絨衫,顧溪只覺得有熱氣從他貼著展蘇南的部位傳遍了他的全身。根本沒有拒絕的機會,衛生間已經到了。展蘇南放下顧溪,扶著他站好,喬邵北打開廁位的門,把吊瓶掛進去。

    “我們在外頭等你。”拉好顧溪的衣服,兩人很默契地退了出去。站在那裡看著兩人出去,顧溪的頭不知是因為生病還是因為其他的什麽,比剛才還要暈。冷靜了冷靜,顧溪走進去,關上門,右手不穩地拉下褲子的拉鏈,心比以往都跳得快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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