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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邵北吐了口悶氣,說:“小河被我們逼走的時候已經知道自己懷孕了,一想到這個我就更恨死自己了。”
“什麽?!”還不知道這件事的展蘇南心窩頓時揪緊。他們一直以為顧溪是離開後才知道自己懷孕的。
喬邵北又吐了口氣,沒再說話。過了會兒,展蘇南緊緊閉上眼睛,眼角濕潤。喬邵北拍拍他,問:“你看到小河那裡的疤痕了嗎?”
“……嗯。”
展蘇南睜開了眼睛,呼吸異常沉重。
喬邵北痛苦地說:“我們就是把心掏給小河都彌補不了我們對他的傷害。那道疤歪歪扭扭的,我甚至不敢讓自己往深處去想。但是,哪怕會心痛得快暈過去,我也要知道小河離開關慶後去了哪裡,他是怎麽生下的孩子,我們必須知道。我們不能因為此刻幸福了而假裝這些事都不存在。”
展蘇南的眉心因為極度的傷痛而緊緊擰著。“你要怎麽問小河?那些是他的傷口,我是想知道,但我不要他再受傷。”
喬邵北的下顎緊了緊:“我明天一早去浦河一趟,也許小河的屋裡能找出些什麽。”
展蘇南的眼睛睜大了,喬邵北道:“我不會去問小河,我們自己找答案。”
五分鐘後,展蘇南點點頭:“好。”
第二天早上起來,喬邵北已經出門了,展蘇南的說辭是公司臨時有事,他去處理了。沒有人會懷疑,家具那邊已經來電話馬上要過來送貨,除了徐奶奶、徐大爺和兩位護工外,其他人全部去收拾房間。而此時此刻,凌晨5點就起來的喬邵北已經抵達浦河縣了。沒有讓徐丘林和徐丘術知道,喬邵北一抵達浦河縣就讓莊飛飛帶他直奔徐奶奶家。
左右的鄰居都認識莊飛飛,所以見莊飛飛進了徐奶奶家的院子還上樓開了一間屋的門,大家都沒在意,只當莊飛飛又來拿什麽東西呢。趁著這個機會,喬邵北迅速閃進顧溪的房間關上門,從屋裡出來的莊飛飛則假模假樣地下了樓又進了徐奶奶的屋子。
再次回到顧溪的房間,喬邵北的心理又多了幾分感觸。桌子上已經布滿了灰塵,他在房間裡站了一會兒,然後從口袋裡摸出一把萬能鑰匙,打開了書桌的一個被鎖住的抽屜,也是顧溪平時存錢時的那個抽屜。拉開抽屜,喬邵北先看了看,然後取出放錢的盒子,他瞬間愣住了。盒子的下面是一張照片,喬邵北拿起來,眼眶頓時熱辣。是一張他們以前和顧溪的合影……沒想到這人一直留著。
看了那張照片很久,喬邵北把照片放回原處,打開盒子。盒子裡已經沒錢了,不過有一些紙片。喬邵北拿起來,發現是一張張收據,從十幾塊錢到幾百塊錢不等。麵粉、油、菜、食鹽、衣服、鞋子……全都是平時購買的東西。顧溪把這些收據一一分類,還備註了價格較以往的變化。心情十分沉重,喬邵北把盒子放到床上又拿出放在抽屜最裡面的一個很普通的筆記本。一翻開,喬邵北的心更沉重了,是記帳本,時間從去年2月份開始到今年顧溪離開前。
抽屜里還有一個信封,喬邵北也拿了出來,信封有點厚,他打開一看,竟是一沓照片。拿出那些照片,喬邵北的眼睛濕潤了。都是陽陽和樂樂的照片,是最珍貴的東西。雖然生活很艱苦,但顧溪儘量保留了孩子每一個年齡段的照片。孩子最初的照片一看就是在照相館裡拍的,顧溪抱著他們,小時候的陽陽樂樂很像顧溪,可愛極了。喬邵北撫摸照片的手顫抖,呼吸不穩。漸漸的,孩子們長大了,顧溪的出現的次數越來越少,大部分都是孩子們的。這是顧溪留給孩子們的財富,孩子們不會遺憾自己沒有留下兒時的記憶。
極慢地看過一張張照片,喬邵北不舍地把照片放回信封。抽屜里沒什麽了,喬邵北又打開另一個抽屜,裡面都是些雜物,不過同樣擺得整整齊齊的。闔上抽屜,喬邵北又打開了顧溪的衣櫃。衣櫃裡的衣服少的可憐,哪怕加上顧溪帶到瀛海去的衣服也只能這麽形容。壓下陣陣心酸,喬邵北在衣櫃裡找了找,仍是沒有太大的進展。又拉開衣櫃下的抽屜,還是沒有發現什麽。定了定神,喬邵北又趴下往床底下看,床底下有一個帶著鎖的拉杆箱。喬邵北從口袋裡掏出一副白手套戴上,然後伸手把那個箱子拉了出來。箱子上布滿了厚厚的灰塵,喬邵北看了看,箱子被鎖著,鎖頭看上去有些年代了。
掏出一串萬能鑰匙,找到一把小鑰匙喬邵北又輕鬆地打開了鎖頭,當他屏住呼吸把箱子掀開時,那一刻,他的心停止了跳動,他似乎找到了他要找的。
箱子裡整整齊齊地擺著幾本醫學書,兩雙嬰兒鞋、鞋子下是嬰兒的衣服、一塊布狀的東西、一包卷著什麽的紗布、一把被報紙包著的剪刀、幾個本子、還有一些其他的東西。喬邵北輕輕摸了摸裡面的東西,然後闔上了箱子,拉上拉鍊。
給莊飛飛打了個電話,喬邵北提起箱子拿上裝著照片的信封,在手機鈴聲響過三聲後快速出了顧溪的房間、下樓,上了車。莊飛飛在喬邵北離開後上樓鎖了顧溪的房門,鎖了大鐵門,開車離去。
回到他和展蘇南之前租的那套房子裡,叮囑莊飛飛不要讓任何人打擾他,喬邵北沒有擦拭箱子上的灰塵,直接打開箱子。坐在地上,他先拿出那兩雙毛線織的嬰兒小鞋子,喬邵北親了親,然後又拿出嬰兒衣服,也是兩套,他摸了摸、聞了聞,彷佛看到了孩子們剛出生時的模樣。把衣服和鞋放到一旁,喬邵北拿出那幾本醫書,除了一本醫學基礎書外,其他的三本都是有關生產方面的書籍。翻開書,書里密密麻麻地做了許多備註,一些重要的內容全部被畫了線做標註。
一頁頁、一頁頁翻過,喬邵北看到了顧溪如何艱難地照顧自己、如何揉按自己的肚子確認孩子的胎位是否正常、如何確定每天走路的時間來保證孩子能正常的生下來……還有每天需要攝入的食物量:豆腐、青菜、蘋果(至少一天一個)、雞蛋(一天一顆)、豬肉(儘量保證每天都能吃到),還有魚,但魚被塗掉了,後面狀似自言自語地寫了幾個很潦糙的字——太貴了,可偶爾吃一次。除了這幾樣食物外,再無其他。
喬邵北把書緊緊按在懷裡,低著頭,全身緊繃。就那樣保持這個姿勢很久很久,他才咬緊牙關繼續翻書。看完了這本書,他又拿起一本有關生產手術方面的書,這是喬邵北最害怕去看的一本書。他做了很長時間的心理準備才翻開這本書,當他看到那一行行用紅色筆標註出來的內容後,他再也忍不住地闔上了書。喬邵北手指顫抖地從箱子裡拿出那捲紗布,慢慢打開,他的手越來越抖越來越抖,當裡面的一把手術刀、一根手術針和一卷剩下的羊腸線出現在他的眼前時,他整個身體都顫抖了起來。顧溪就是用這把手術刀劃開自己的身體,生下孩子,再自己困難地fèng合了傷口,這就是為什麽那道疤痕會歪歪扭扭的。
看不下去了,已經無法承受這些沉重了,喬邵北狠狠抽了自己的兩個耳光,然後捂住了臉。他低低地喊著:“小河……小河……小河……”
第七十二章
下午3點多,“忙”得連午飯都沒回來吃的喬邵北開著車回來了。正在花園裡幫著一位阿姨澆花的陽陽和樂樂馬上跑過去迎接他。
“喬爸爸,你吃飯了嗎?”
“喬爸爸,你忙完了?”
心情沉重無比的喬邵北讓自己露出最自然的笑,說:“喬爸爸忙完了,也吃過飯了。家具今天送過來了嗎?”
“送過來了,都收拾好了。是阿姨們幫忙收拾的,阿姨辛苦了,我們幫阿姨澆花。”
摸摸兩個孩子的頭,喬邵北問:“展爸爸和爸爸呢?”
“爸爸在重新學習電腦,展爸爸在教爸爸。”
“喬爸爸去看看他們。”
“那喬爸爸你去吧,花還沒澆完。爸爸和展爸爸在一樓的書房裡。”
“好,你們去澆花吧。”
沒有阻攔孩子,喬邵北看著兒子跑過去拿起地上的橡膠水管繼續澆花,在眼眶濕潤前快步進屋。徐大爺和徐奶奶沒在客廳,應該還在午睡,喬邵北走到一樓的書房門口敲了敲門。
“進來。”
喬邵北開門進去,正坐在顧溪身邊教他熟悉電腦的展蘇南扭頭一看到他回來了,臉色微微變了變。
“在做什麽?”喬邵北面帶笑容地問。
顧溪對他微微一笑,說:“蘇南教我熟悉電腦,我想查一些有關餃子配料方面的資料。事情忙完了?吃飯了嗎?”
“吃過了。”
走到展蘇南身邊不動聲色地重重按了下他的肩膀,喬邵北問:“有查到有用的嗎?”
“很多。”顧溪轉回電腦前,認真地說:“不管是餃子的餡兒料配法還是餃子的捏法都有許多需要學習的。”
喬邵北拉過椅子在顧溪的另一邊坐下,摟住他的腰說:“反正餃子館也不是馬上就要開張,你有足夠的時間去研究,不著急,別把自己累壞了。”
“不會。”顧溪的眼神灼灼,恨不得現在就去配餃子餡兒。
給了展蘇南一個稍安毋躁的眼神,喬邵北輕揉顧溪的腰說:“安吉拉明天就要來了,你去跟蔓蔓說一聲,讓她別穿太短的裙子。”
顧溪看向喬邵北,道:“我早上已經跟她說了,她說如果需要的話她就搬去宿舍住,蘇南說不用。”
展蘇南接話:“只要不是太暴露的都沒事,沒必要避開,安吉拉很好相處的,就是對女孩子容易害羞。”
喬邵北也道:“我看蔓蔓平時的衣服都很保守,只是提前打個招呼以防萬一,搬去宿舍就不用了。明天你在家裡等著,我和蘇南去接安吉拉和雷克斯他們。”
“好。”顧溪一聽著實鬆了口氣,也不知道為什麽,他就是有點緊張。“安吉拉喜歡吃餃子嗎?”
“很喜歡。”喬邵北和展蘇南同時道。
顧溪馬上說:“那我給他包餃子吃。”
“好。”
一直到晚飯之前,展蘇南和喬邵北都在書房裡陪著顧溪。顧溪後來就沒再查資料了,而是和兩人像以往那樣聊聊天,或者聽兩人說說雷克斯和安吉拉的故事。越聽他對安吉拉越好奇,也對即將的見面有了更多的期待與緊張。喬邵北的手始終沒有離開顧溪的腰,凝視著顧溪的雙眸深處是化不開的悔恨與哀傷。
喬邵北的表現一直都很正常,只有和他幾乎算得上是雙胞胎兄弟的展蘇南看出了他的異樣,他意識到喬邵北一定發現了什麽,不過對方暫時沒有機會跟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