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趴在木桶邊,白忻澈呆呆地笑著,爹爹的手好溫柔,韻崢他們總是和他一起沐浴,可每次他們都把他的身上擦得紅紅的,好疼,爹爹擦得好舒服。
“澈兒,可別睡著了。”又加了瓢熱水,白桑韻把養子拉到身前,“澈兒,爹爹給你洗頭,你躺下。”
白忻澈馬上躺在木桶邊,臉上的笑更濃,可這笑看在白桑韻眼裡卻是心疼。他的身子不好,雖然疼忻澈,可帶在身邊的時間卻不長,忻澈從小受過驚嚇,又沒有恢復過來,極度膽小。才八歲的孩子,竟過得戰戰兢兢的,他一點的關愛都能讓他高興許久,白桑韻異常自責,他真的太過忽略忻澈了。
“澈兒,夫子教的功課是不是太難了?”輕輕地給白忻澈洗頭,白桑韻問。
白忻澈的笑立刻沒了,馬上道:“爹爹,不怪夫子,是澈兒太笨了。”
白桑韻低頭,拿額頭碰了碰白忻澈的額頭,笑著說:“澈兒哪裡笨了,澈兒的棋下得比爹爹還好呢。”
“爹爹...”聽到爹爹的誇獎,白忻澈怯怯地笑了。
“澈兒,是爹爹不好,爹爹該親自為你選夫子的。”白桑韻清楚,一定是李允太嚴厲,嚇壞了忻澈,所以他才背不出來,“今後爹爹親自來教澈兒。這樣澈兒也能多陪陪爹爹。”
“爹爹?!”白忻澈驚喜地看去,生怕爹爹說笑。
“就從明日開始吧。今後,澈兒早上睡醒了就到爹爹這裡來,不用那麽早起來。”白桑韻捂住白忻澈的眼睛,給他沖頭髮,“澈兒不是喜歡那些糙藥麽?爹爹讓二叔教你醫術可好?”
“好,爹爹說什麽都好。”白忻澈握上爹爹的手,覺得手一點都不疼了。
夜晚,白忻澈躺在爹爹的懷裡,怎麽都捨不得睡。左手被爹爹上了藥,包了起來,白忻澈小心地把左手搭在爹爹的身上,聞著爹爹身上常年都有的藥香,在心裡發誓一定要和二叔學好醫術,將來幫爹爹調養身子,讓爹爹不再生病。
“澈兒,今後受了委屈不要躲起來,爹爹找不到你會著急。”把貪戀他體溫的白忻澈攬進懷中,白桑韻輕拍他。
“嗯,澈兒今後不會了。”白忻澈覺得今天是他最最幸福的一天,不不,和爹爹在一起的時候都是他最幸福的時候。
“睡吧,爹爹拍著你睡。”
“嗯。”
白忻澈閉上眼睛,背上有規律的輕拍很快地讓他來了睡意。爹爹...他最愛爹爹...
........
...............
記憶中的輕拍是那麽的明顯,白忻澈緩緩睜開眼睛,還沒從過去的夢境中醒來。那一個月,爹爹每晚都是這麽拍著他入睡的,後來又回到他和韻崢韻嶸的寢宮後,他花了很長的時間才習慣了沒有爹爹的夜晚。
“澈兒,睡飽了麽?餓了吧。”
白桑韻的手仍然輕輕地拍著。白忻澈這才感受到後背傳來的真實的感覺。他抬眼,發現爹爹坐在他身邊,眼睛格外的酸澀。
“爹...”白忻澈躺到爹爹的腿上,抱住他。爹爹這麽疼他,他卻讓爹爹失望了。
“澈兒,起來吃些東西再睡,今晚就和爹爹睡吧。”摸著養子瘦了許多的肩部,白桑韻知道,他不能再等了。
“爹?!”白忻澈抬頭,感覺好似又回到了兒時。
白桑韻笑著順了順白忻澈的頭髮:“澈兒,你是爹最好的兒子,無論你做了什麽,爹都不會生氣,也不會怪你,爹爹永遠都是你的爹爹,你也永遠都是爹爹的兒子。爹爹不該疼你麽?”
“爹...”白忻澈的眼圈紅了,他緊緊抱著爹爹,覺得再大的委屈都沒關係,只要爹爹不會不要他。
“這幾日在宮裡好好養養,你瘦了不少,爹都後悔讓你出宮了。”
白忻澈說不出話來,只是搖頭,在心裡一遍遍喊著爹爹。
白桑韻輕拍懷裡受了委屈的養子,胃部一陣攪動,忍著難受,他暗暗下了決心。
心水謠第三章
回宮的第二日,白忻澈親自把爹爹寢宮旁的一間偏殿收拾了出來。雖然他自小在宮中長大,但他並沒有自己的寢宮。那兩人出宮前,他和他們住在一起,出宮後他不是在韻崢那裡,就是在韻嶸那裡,即使是他自己的院子,他也很少回去住。但在心裡,他卻希望自己能有一處屬於他的地方,哪怕只有一間屋,一張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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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忻澈。”
聽到聲音,白忻澈欣喜地回頭,一臉驚訝:“惜賜?!你不是去千佛山了嗎?”
劉惜賜,劉韻崢和藍韻嶸的同胞弟弟,唯一一個真心把白忻澈當兄長的人,也是白忻澈最好的朋友。本以為要過幾天才能見到他,沒想到對方提前回來了,這讓白忻澈高興無比。
“去了,可實在沒什麽意思,我就和皇爺爺提前回來了。剛才去給爹爹請安,他說你回來了,我就馬上來看你。”劉惜賜一屁股坐到白忻澈剛鋪好褥子的床上,把一包點心放到對方的手上,“喏,回宮的時候在‘翠微樓’買的點心,還是熱的呢,你嘗嘗。”
“謝謝。”白忻澈把點心放到桌上,給劉惜賜倒了杯茶,“爹爹那裡你送了嗎?”
劉惜賜笑道:“放心,我怎麽可能忘了爹爹。”接著,他指指白忻澈,“到是你,怎麽半個月沒見,你瘦成這副樣子。今年京城鬧饑荒嗎?”太子哥哥和二哥不會又欺負忻澈了吧,劉惜賜立刻想到了他那兩個霸道的兄長身上。
白忻澈的眸子黯了下,接著他搖頭:“前段時間太忙了,總忘了吃飯。”
“你可真是的,這都能忘。太子哥哥和二哥竟然會由得你忘了吃飯。”劉惜賜擺明了不相信,但他見白忻澈不願多說,也沒再問,而是換了話題道,“對了,忻澈,父皇說今晚請人來宮裡唱戲,一起去看。”
“好。”劉惜賜沒有追根究底讓白忻澈鬆了口氣。他知道那件事瞞不了太久,但多瞞一日是一日......
“哎,你們可知為何皇上至今都沒給大少爺爵位?皇上就不怕國公生氣?”
“這你都不知道。大少爺雖然是國公的養子,但聽說他其實是當年淑妃和侍衛私通後生下的孽種。聽說當時皇上大怒,處置了淑妃身邊的那些宮女太監,大皇子劉斯耀染病早夭,大家都說是被皇上給殺了。可一年後國公從外抱了個孩子回來,說是他的養子,那模樣和早夭的大皇子極為相似。想想,依國公那菩薩心腸的性子,怎可能讓皇上殺了大皇子。端看皇上對大皇子的態度也能看出大少爺就是早夭的大皇子劉斯耀。”
“我的天,我還當是別人瞎說的呢,沒想到真有這麽回事。”
“這件事咱們自己心裡清楚就好,可別四處亂說,若傳入太子和二王爺的耳朵里,小命不保不說,那酷刑折磨比死還讓人痛苦。太子爺八歲那年就因為這件事打死了兩個奴才。”
“這話誰敢亂說啊,也就咱們四個隨口聊聊。不過這也奇怪,太子殿下和二王爺既然知道大少爺的身份,怎麽還處處維護大少爺呢?他們和大少爺比和小王爺還親,聽說太子殿下和二王爺以前沒少為了大王爺惹小王爺生氣呢。”
“你的消息也太不靈通了。大少爺是太子殿下和二王爺的人,太子殿下和二王爺對他不同那是自然。”
“太子殿下和二王爺的人?你的意思是...”
“你可真笨,這你還不明白。大少爺是太子殿下和二王爺的入幕之人,這事在宮裡早就心照不宣了。現在恐怕只有皇上和國公不知道。”
“難道說太子殿下和二王爺打算效仿皇上和闕王?不過大少爺的模樣是挺俊俏的。”
“怎麽可能。大少爺是皇上的恥辱,皇上怎能允許。而且名義上大少爺是國公的養子,是太子殿下和二王爺的兄長,這可是兄弟亂倫。國公好心撫養大少爺,到頭來大少爺卻做出勾引太子殿下和二王爺的事,若讓國公知道了,他肯定受不了。”
“依我看,太子殿下和二王爺也就是圖個新鮮,聽說前幾日太子殿下收了幾個男寵入府,還送給二王爺兩個。皇上和闕王對國公那是萬千寵愛於一身,太子殿下和二王爺再如何喜愛大少爺,也得顧著皇上和國公的臉面。”
站在別人看不到的角落,白忻澈靜靜地等著拐角處的四個太監離開。從很多年前他第一次聽到別人談論他身世的那天起,這樣的話他就再未陌生過。那兩人從不許別人說他的事,可就算別人不說,他又怎能裝作不知道。他是娘和別人私通下的孽種,若不是爹爹,他可能早已被皇伯處死。這個世上,他欠爹爹的不僅是這十幾年的養育之恩,還有爹爹對他出自真心的呵護之情。而他...想到那晚,幫他處理身上污濁的太監露出的眼神,想到那些人看他的神情,若不是怕爹爹傷心,他...
為何韻崢和韻嶸要對他下藥,要對他做那種事。他一直把他們當弟弟,當成這個世上除了爹爹之外最重要的親人。他們總說喜歡他,可喜歡難道不該像皇伯皇叔對爹爹那般嗎?韻崢和韻嶸...除了他之外,還有別人,他對他們而言到底是什麽呢?也許,這是上天讓他替娘贖罪的方式,只要...只要爹爹不知道,只要爹爹還愛他,他能忍,他什麽都能忍。戲快開始了吧,爹爹一定等急了,想到剛才是被何事所絆,白忻澈的臉色更顯蒼白。
戲台前方,白桑韻看看四周,問坐在他右側的劉惜賜:“忻澈呢?他怎麽沒和你一起過來?”
劉惜賜瞅了瞅身旁空著的兩個位置道:“太子哥哥中午找忻澈來著,忻澈應該會和太子哥哥一起來吧。”
過了會兒,劉韻崢和藍韻嶸同時出現在觀戲台,卻沒有白忻澈。
“韻崢,澈兒呢?他不是和你在一起嗎?”白桑韻皺起眉頭,不悅地問。
“爹,孩兒來之前忻澈在午睡,孩兒沒忍心叫他起來。”劉韻崢平靜地回答,好似真的不關他的事。可白桑韻卻是聽得明明白白,養子的性子他最了解,即使是午睡也不可能錯過陪他看戲的時辰。他的這兩個兒子,即便忻澈在宮裡,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他們都不會忍著自己的欲望,絲毫看不到白忻澈心中的苦悶,想到這一點,白桑韻的臉再也掛不住,沈了下來。
“桑韻,我讓人去把忻澈叫過來,你可別生氣。”見白桑韻面色不佳,劉淮燁馬上安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