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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吐!”東野尋費力的擠出一個字。
谷小滿的心跟著揪緊。
她就說嘛,這傢伙自從回到家,就特別反常。
終於還是沒捱過去。
她趕緊跑去餐廳倒了杯水,跟到了洗手間,又快速擰好了毛巾在旁邊候著。
“呃……”東野尋乾嘔了半天才緩過來,“我這輩子會不會是吐死的?”
575.第575章 命運喜歡開玩笑21
“不知道,”谷小滿見他還算平靜,順手把毛巾遞了過去,“這要是在武俠片裡,你這種情況應該是胸口一痛,兩眼一黑,然後一口老血噴出來。但你連著吐了兩天了,也沒吃多少東西,營養跟不上,也吐不出血來。”
“……”東野尋看著她一本正經的樣子,只得拉長聲音嘆了口氣,“我還好。”
“你好不好我看得到,”谷小滿嗔怨地看著他,“歐陽叔叔走了,大家都不好過。如果大家都像你一樣,每分每秒這麼熬著自己,再多心血也熬幹了。”
東野尋按下馬桶沖水鍵,就那麼背對著她僵在那裡。
“你知道麼,先拋開一切不談。歐陽叔叔他一直對我很好,他總會在我難堪的時候幫我解圍;所有長輩里,只有他會顧及到我的小情緒……”谷小滿說著,心中陡然湧起一陣酸楚,忽然就有些無法面對他。
她轉過身輕輕走開。
“我真沒事兒,”身後的東野尋低低地說了句。
谷小滿聽在耳中,心仿佛被什麼蟄了一下。
東野尋趴到洗臉池上,打開水喉,往臉上撲冷水,撲著撲著,停下來。
靜了半晌,他問:“雲珠,你說我們活著是為了什麼?噁心?受苦?”
谷小滿默然片刻,又轉過身望住他單薄的背影。
她想有些事終究無法釋懷。
那八年的背井離鄉,是否也曾有過這種煎熬?
那幾年沒有父親,童年又是怎樣的缺失?
當他和母親相依為命生病受傷時,身邊是否有人照拂?
她卻從未想過……
在她覺得痛苦難捱的時候,他又何嘗過過幾天舒心日子。
谷小滿微微蹙起眉:“你可以對所有人寬容,為什麼不肯對自己寬容些?”
東野尋眸光冷冷地望著她,“不如你來教教我?”
谷小滿聽聞後,嗓子哽了下,說不出話來。
“什麼驕傲,什麼自尊,我統統可以捨棄。我也想當自己失憶了,放過自己。他有這樣的下場是罪有應得,反正他已經不在世了……我忘記過去,重新開始……”呼吸滯在胸口,喉嚨如同含著火。
他試著吸氣,深呼吸,然而還是無力承受。
“雲珠,你過來。”
他望定她半晌,低聲命令。
谷小滿近乎茫然地走到他面前,眼裡似有淚光。
東野尋輕輕抬起手臂,將她攬進懷裡,撫摸著她的頭嘆息道:“對不起,我知道你心疼我。如果所有的煩惱都那麼容易忽視,這世上就不會有痛苦存在了。其實,你都明白,是不是?”
谷小滿在他懷裡點頭,“我懂,人生是苦海嘛,在這世上誰活得都不容易,每個人都想事事順心,卻無一人得償所願,唯有不幸面面俱到。”
東野尋揚起頭,下巴擱在她的頭頂,輕輕吁出一口氣。
之後,兩人不再講話,並排躺在床上,也沒有睡意。
時間無聲無息地滑過,大概零點多的時候,東野尋突然開了口:
“陪我走一趟好嗎?”
“去哪兒?”谷小滿愣了愣,翻了身朝著他,瞧著他線條精緻的側臉,好像瘦了。
576.第576章 命運喜歡開玩笑22
“看看他離開的地方,”東野尋說,“我想再去看一眼。”
“……哦。”谷小滿無言以對,卻用力點了點頭。
谷小滿知道他只是表面平靜,其實一直在刻意壓抑著情緒。
他很不正常,否則也不會大半夜,要她陪著去看歐陽義薄最後離開的地方。
出門前,谷小滿從衣櫃裡拿出一件外套遞給他,“穿上吧,現在外面有點涼。”
東野尋接過去,“你也加件衣服。”
“好。”谷小滿又拿出一件套上。
午夜的風確實還挺涼,一出門,兩個人都下意識地攏緊了外套。
街上很淒清,路燈的光是白色的,一排排樹影安靜的投在地上,已經沒有行人和車了。
兩人順著馬路在時亮時暗的路燈下走著,有一種行走在無人區的寂寞荒涼感。
谷小滿不禁想到了東野尋初回來不久時,一起夜遊古墓的那個晚上,兩個人也是這樣靜靜地走著。
一晃眼好幾年過去了,他們之間還是最初的樣子。
但仔細想想,又有什麼不一樣了,比那時更成熟,也更懂得為對方著想,至少心裡不會存著怨懟。
“前面就是了,”谷小滿停下來,指了指前方。
“嗯。”東野尋也隨著她駐足,往那邊望過去。
風吹得有些急,谷小滿往他身上靠了靠,緊貼著他而立。
東野尋抬手攬住她的肩膀,帶進懷裡。
他盯著那個方向看了許久,從樓頂到樓下。
“我忘不了那個聲音。”他輕輕地說。
“嗯。”谷小滿也望著那個方向。
“他就這麼走了,”東野尋喃喃地說,“他真的就這麼走了,我還想看他後悔,看他生不如死,看他一敗塗地的樣子。從來沒敢想過,他會以這種方式離開了這個世界。”
“嗯。”谷小滿的手在他腰捏了捏。
東野尋抱著她的手又緊了緊,他覺得有些冷,心口墜墜的發疼,喘不過氣。
先前躺在那裡,他並沒有看時間,也不是不想睡,就是睡不著。
其實,他就是想來看看,看完心就踏實了。
待了會兒,谷小滿提醒:“早點回去睡覺吧,接下來幾天可能很少有時間可以休息了。”
“嗯,”東野尋應了聲,他知道,歐陽義薄的喪禮,他肯定要去參加。
“對了,為什麼要等幾天?”谷小滿感到疑惑。
雖然沒有明說,東野尋知道,她問的是喪禮。
於是低聲解釋:“有些疑點,警方需要取證,還不能動遺體。”
谷小滿的心沉了沉:“……哦。”
他瞧她一眼,在心裡嘆氣,又緊了緊攬著她的手:“你不用這么小心翼翼的。”
她連話都不敢說,這又讓他想起剛回來的那段日子。她也是小心翼翼地試探,接近,不敢亂說話。
谷小滿沉默不語,半響後,輕輕點了點頭。
她害怕說錯話,讓他更加難過,歸根究底只因太在乎。
他徹底沒有爸爸了,還以一種令人難以接受的方式,如何才能裝作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