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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似乎換了一個房間,大床房。
這房間,暖色系的裝飾,分明入眼所及都是溫暖,她卻好像被冰雪覆蓋,如墜冰窖。
只感到渾身冷的打顫,眼前一片虛幻,身體酸疼,哪裡都難受。
她看了眼窗外,已經天黑了。
雨還在下,像是要下到天荒地老。
很快,東野尋推門走進來。
他手裡端著飯菜,和幾盒藥。
“雲珠,你醒了?”他加快了腳步,來到床邊。
“嗯,”谷小滿眯了眯眼,沒有一絲力氣。
她覺得喉嚨很痛,不想開口講話,更不想動一下。
東野尋抬手覆上她的額,皺緊了眉頭,“你在發燒,我餵你吃藥。”
他說著,把退燒貼撕開,貼在了她的額上。
谷小滿頓覺舒服了些,很神奇,聞著退燒貼淡淡的藥香味,感受著那抹清涼,她竟然不再難過。
抬眸,無意中對上東野尋的視線,一雙漆黑的眼睛,沉靜深邃,當他凝望谷小滿時,她仿佛覺得那眼神能夠觸及到她的心底。
痛覺便順著這樣的目光一點點抽離。
東野尋數好藥片,扶起她,“來,吃藥。”
谷小滿乖乖張開嘴,把藥片盡數吞下。
從某些方面來講,她並不是個嬌氣的女孩。從小就不怕打針吃藥,因為怕也沒人管,久而久之習慣了,對疼痛相對有些遲鈍。
她剛吃完藥,重新躺下,門再次被打開。
谷立夏走了進來,一直走到床前,才停駐腳步,無聲地凝望著她。
他的臉上,帶著特有的陰沉和失望,這冷冰冰的氣勢讓谷小滿察覺到了他內心最深處的陰戾和憤怒。
228.第228章 你就像我的靈魂10
谷小滿抿緊唇,頭疼的厲害,躺在床上一動不想動,靜靜地看著谷立夏,她很累,只想閉上眼睛睡一覺。
她想起解雪源說過的話,“……小尋摔下山的當晚谷立夏去過歐陽家……他肯定見過小尋,或者和歐陽瑾合夥做了什麼?”
“哥哥……”衝口而出的兩個字,卻伴隨著喉間哽咽,悲慟入骨。
谷立夏表情冷冷地看著她,緘默不言。
谷小滿破碎了嗓音:“……你有做過丟良心的事嗎?”
谷立夏雙眼驟然猩紅,一雙失去焦距的瞳仁就那麼沉沉地盯著她,事實上他早已看不清楚眼前人的五官。
許久之後,他近乎囈語地吐出一個字,“有。”
“什麼事?”一向嗓音清脆,吐字清楚的她,卻也只能從喉間發出三個模糊的音節,話語成了最艱澀的表達方式。
谷立夏轉頭看了眼東野尋,又把目光落在她的臉上,靜靜的看了她一會兒,有些不耐道:“不管是什麼,關於過去,已經發生。”
發生的事改變不了,也無法做到忽視漠然。
谷小滿聽得蹙眉,盯著自己的哥哥,目光宛如凝固的冰:“哥哥還能不能把良心找回來?”
“良心這東西不是丟失的項鍊,只要有心,就一定能找回來。”谷立夏說著,手從褲袋裡拿出來,白皙修長的指尖上,勾著冷潤通透的玉兔,周身的鑽石,閃著細碎的光澤。
谷小滿驟然呆滯,眼圈漸漸泛紅,“謝謝哥哥。”
谷立夏不語,面容被水晶燈鍍上了一層銀光,但眸底已然冰凍三尺。
他動了動嘴唇,說:“良心丟了也不見得是壞事,想要做回好人多累,註定要承受更多的痛苦。看解雪源就知道了。”
東野尋的眸光微不可見的閃了閃,心裡仿佛住進了一隻邪惡的怪獸,無情的吞噬著他血肉。
他感覺心底越來越空,越來越冷……
是啊,良心值幾個錢?
做壞人來的更輕鬆自在些吧,至少不用顧及那麼多。
“項鍊從哪裡找到的?”谷小滿看似漫不經心地問。
谷立夏神情一滯,低聲說:“在樹上。”
她的目光掃過谷立夏的脖子,那裡隱隱有刮傷的痕跡,老槐樹布滿荊棘,上面都是刺,想來他親自爬樹了。
他的身上應該不止一處刮傷。
谷立夏為她做到如此地步,她不可能一點不感動。
他是她血濃於水的親哥哥啊。
父母百年之後,他們就是這世界上最親的人。
谷小滿笑了,輕聲說:“你看,其實丟掉的東西並不難找回來。我只是一味的低著頭在糙叢里找,找一輩子也找不到。如果換個方向,抬頭看兩眼,也不至於淋那麼長時間的雨。”
她的話意有所指,谷立夏輕易就懂了。
人生不能一條道走到黑,這個道理誰都懂,做起來卻難如登天。
若心蒙了塵,眼睛就容易迷失方向。
這話他沒有說出口,怕是話一出口,難得一見的好氣氛就會變得凝滯。
谷立夏從未如此小心翼翼的顧及過別人的感受,時下面對自己的妹妹,他竟然學會了察言觀色。
229.第229章 你就像我的靈魂11
自那次谷小滿直言不諱地說不喜歡他這個哥哥,令他心生惱怒之餘,還帶著不甘。
谷立夏離開後,東野尋上前握住她的手,這才發現她的手冰涼。
谷小滿抬眸看他,淺淺一笑,輕輕抽回手,放進了被子裡:“困了。”
她極低地吐出兩個字,疲憊地閉上眼睛。
若不是東野尋看見了她的口型,幾乎都聽不見她說了什麼。
他想說,先吃點東西再睡,見她已經閉上了眼睛,竟再也說不出口。
他不知道谷小滿只是有些無法面對他,心裡愧疚。
解雪源那樣傷過他之後,再相遇他還能風輕雲淡的面對。
如果谷立夏也傷過他,他是否因為她,將所有痛楚都壓在了心底深處,甚至他的媽媽都不願意提起。
他是否把所有不堪都嚼碎了吞咽進了腹中,自我消化。
若不是被現實狠狠傷過,誰也無法做到如此淡然。
房間裡久不見聲響,她以為東野尋離開了,眼淚悄無聲息的順著緊閉的眼角流了出來。
然而,一聲嘆息後,一隻手撫上她的頭髮:“別哭。”
谷小滿側過身背對著他,睜開憋紅了的雙眼,看向窗外。
東野尋摸了摸她的頭髮:“雲珠,別難過,沒有什麼能打垮我們,不管是八年前,還是八年後。不,嚴格來說,應該是九年前和九年後。”
是啊,不知不覺已經九年了,他們都長大了。
谷小滿皺眉笑,清透的杏眼中還含著淚。
有些情緒並不希望被人所知,即使最親密的人。這關乎自尊。
打破砂鍋問到底這種事,還是少做的好。
東野尋對這種事最有感觸,也最有發言權。
他像所有人一樣,成長的過程中難免會迷茫,會不知所措,也有絕望的時候,甚至懷疑過人生。
但有一樣,始終穩穩紮根在他的心裡,從不曾動搖過,他知道此生最想要的是什麼,谷小滿是他生命里唯一的不可或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