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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得了絕症。”董懂直截了當,“肝癌,晚期。”
安芷默沒有想到事情的真相是這個,沉默了一會兒,他問:“所以?”
“所以我想來看看他,他的日子不多了。”董懂這回也很冷靜,這段時間她的心情也不好,“本想等你春節回來的時候告訴你的……”
“確診了?”
“……嗯。”
“我認為換一家醫院再檢查一遍更好。”安芷默有點懷疑,得心中湧起一陣酸氣,剛要說什麼,手機不停地震動,接起,是安惟。
“芷默,我聽說你來省城了。剛好我有事找你,過來高院一趟,馬上。”安惟交待了一句,馬上掛了電話。
安芷默頓了頓,對董懂說,“這事以後再說,我去高院有點事。”
“安芷默——”董懂有點擔心,拉住他,“你一定要相信我。”
安芷默見她這副表情,反而笑了,“傻丫頭,諒你也不敢。”
董懂放下心來,目送安芷默下樓。可是她不知道,安芷默這一走,居然再也沒有回來。
當炮灰也不容易呀(四)
安芷默失蹤之後,董懂開始焦急,開始胡思亂想。
完了,他是不是生她的氣了?當時可能沒表現出來,回去也許他越想越不對?
直到除夕來臨,董懂都沒能找到安芷默,跟他解釋宋望合的事情。她給他發了電子郵件,Q上也給他留言,來來回回都是請他給她點時間解釋,可是最終他沒有給她任何回復。如果一個人不想聽你解釋的話,縱使你有一萬個理由,都說不出口。
為什麼你就能這樣不信任我……董懂魂不守舍跟著父母來到謝均家裡,沒有看見安芷默的身影,她如同被潑了盆涼水,僵硬地面對外公外婆的寒暄。她想起自己以前的種種“劣跡”,甚至被季書遙強吻時候的照片都被安芷默發現了,他都能在彆扭之後好好聽她解釋,可是為什麼現在連面都不跟她見呢?當時不是都說清楚了嗎?
安惟一家的到來讓董懂燃起了點希望,伸著脖子盯著門口,卻驚奇地發現安芷默居然沒有來,她可是聽說安芷默每年除夕都會來謝均家裡吃年夜飯的。董懂不禁手腳冰涼,安惟好像一眼看穿她的心思一樣,帶著一種得勝的表情對謝均說:“芷默那孩子這次不能來了,他前幾天去了北京。”
“大過年的,去北京做什麼。”外婆張彩華不滿地說,“有多重要的事,也得過了年再去啊。”
安惟已經從歐陽夕那裡聽說董懂和前男友出了點事情的消息,他早就安排好了安芷默的後路,所以現在似笑非笑地看了董懂一眼,目光中充滿了諷刺和嘲笑,“這是我的意思,跟老李打了招呼,春節期間幾個國*務院的領導會互相來往來往,年輕人趁此機會跟幾個領導混個臉熟,也不是壞事。芷默畢竟是我兒子,在前途方面,還是得聽我的,看得出來他不願意,但不願意還得去。”
——讓我們回到安芷默那天去高院的情景。
院長辦公室,安芷默坐在安惟辦公桌對面的沙發上,手裡拿著一份蓋了公章的文件,“調令?”
“調令。”安惟眼也不抬,“你終於要去北京了。”
“爸……”安芷默眉頭皺得死緊,鮮紅的公章此時比鮮血還駭人,“我拒絕。”
“我不管你拒絕還是同意,海陽中院沒有你的位置了。”安惟這時才抬頭,倨傲地挑眉,微笑道:“但是北京有。”
“我不去。”
“不去也可以,今年的公務員考試,你重新考。但我提醒你,只要在公檢法機關——我會讓你考了也白考。”
“這可以解釋為控制欲?”安芷默盯著安惟胸前的國徽標誌。
“芷默啊……我沒有孩子,很多人都知道你是過繼給我的。我想讓別人知道,我安惟這個過繼來的兒子在我的幫助下,站在權力的頂端,絲毫不比親生兒子差。你到底懂不懂爸爸對你的一片苦心?你總是喜歡和一些不求長進的女人混在一起,那只會害了你,消磨你的上進心。我這麼做,都是為你好。”
“為我好,就能強迫我?”
“我以為一個頭腦正常的人都會主動要求得到這個調令。”
安芷默把調令隨意往旁邊一扔,轉身出門,卻被門口的警衛攔住了。“爸,這不是封建社會。”
安惟置之不理,安芷默的臉色一沉,拉起一個警衛的手就是一個過肩摔,但警衛們畢竟是經過專業訓練的,摔倒在地的警衛看了看安惟的臉色,馬上一躍而起制服了安芷默。安芷默沒有掙扎,忽然安靜下來,看著安惟。
“安芷默……”安惟站起來,從安芷默的口袋裡沒收了手機,“去北京吧……許多年之後,你會感謝爸爸的。”
“爸,許多年後,我們走著瞧。”安芷默冷哼。
可以說,安芷默是一路被監視著,去了北京。
回到謝均家。
董懂的臉色前所未有的難看,僵直地坐著,愣愣看著安惟。倒是謝均一臉不屑,“你也太急於求成了,我跟你說了多少遍,芷默還需要鍛鍊。雖然我們家不缺關係,可是制度擺在那裡,你想讓芷默一步登天,那不可能。”
“爸,制度是制度,能力是能力。讓他去首都見識見識什麼叫真正的權力,也比在我們這裡跟一些不長進的人相處來得好。”
張彩華忽然聽出了安惟話中的意思,忙打斷他們的談話,叫保姆泡茶,還親自把茶杯端給董懂。董懂心裡難受極了,幾乎喘不過氣來,覺得自己這次犯了大錯,葬送了安芷默苦心堅持的愛情,否則依他的個性,怎麼可能如此聽話地按照安惟的指示去北京——他根本不想見到她。
一邊是得了絕症沒有人照顧的宋望合,一邊是可能誤會她和宋望合舊情復燃的安芷默,董懂覺得這人活著怎麼這麼累呢……董懂心裡明白,這下子說什麼都沒用了,就算說清楚了又如何,安惟認定她是個“不長進的人”,而安芷默是他們全家的希望,是前途無量的,她能厚著臉皮讓安芷默放棄前途嗎……董懂繼宋望合事件之後,第二次感覺到了權勢的重要,如果自己的家庭也能一手遮天,那她和安芷默的結合恐怕就沒有那麼多阻力了吧……董懂忽然自卑起來,看了看很拘束地喝著茶的董和勝,她的父親如此平凡,她的家庭如此平凡。
“這杯燙,來,喝我這杯,我吹涼了。”董和勝見謝妤走過來喝茶,就忙把自己手上那杯給她。反觀安惟,他帶著一絲清高端坐在謝均身邊,謝婕把一杯茶送到他面前,他接過,什麼都沒說,喝了一小口,又把茶杯放下。
這麼多年,董懂總是能看見爸爸這樣呵護自己和媽媽,而安惟作為她的姨父,一點也不讓她喜歡。平凡的家庭又如何,少了權力的壓榨,少了官場上的爾虞我詐,董懂一家,其樂融融。
董懂心想,平凡又如何呢,沒有壓力,不也很好嗎?罷了,安芷默,最後我們還是沒能在一起,就像我一開始認為的那樣,最終分道揚鑣了。
以後的日子裡,董懂沒有再去試圖聯繫安芷默,元宵節再去謝均家團聚的時候,安芷默毫無意外的仍舊沒有出現,雖然董懂早有心理準備,但是難免小小失望。奇怪的是,安惟也沒有來。謝婕憋了很久,終於跟謝均說:“爸……芷默他……”
董懂心跳有點失常,緊張兮兮看著謝婕。謝妤安慰性地拍拍董懂的手,和和氣氣地問:“姐,芷默怎麼了?”
“芷默要去西藏了……”
“援藏幹部?”謝均一臉釋然。
謝婕一臉擔憂,“爸,你幫我勸勸芷默吧……我知道這是好事,是做貢獻,可是那裡太遠了……條件也不好,我怕……”
“到底怎麼回事?”張彩華追問道。
“中央再一次號召幹部和畢業生支援西藏,說是輪換制度。芷默考慮了幾天,申請了。我不清楚芷默這種援藏是五年還是八年,總之他被批准了,是老李特批的。安惟好像不太滿意,昨天一直說芷默有目的,有目的……”謝婕小心翼翼看了看董懂,然後很小聲地說:“老李的孫女也在特批的行列……”
“我們的主席、總理都曾經支援過西藏、青海,到困難的地方鍛鍊鍛鍊不是壞事,芷默做得不錯啊,難得他們有這個覺悟。我還以為芷默要憑藉老李的關係留在北京,沒想到他居然願意去西藏鍛鍊吃苦,我很欣慰啊。”謝均一臉笑意,只能說男人和女人在思維方面存在很大的不同,謝婕和張彩華明顯不願意安芷默到西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