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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以為通過國家最難的兩個考試的安芷默一定是從大一就開始努力複習,直到某天聽他自己說,他本科根本不是讀法學而是數計的時候,董懂囧了,說敢情您是跨專業考研啊,安芷默輕描淡寫地說是,本科讀數計,碩士是法學。
董懂嫉妒極了,憑啥這麼不公平的?
正咬牙切齒呢,門鈴響了。看一看安芷默應該下班了,真少有,他會按門鈴?忘帶鑰匙了?董懂放下書本跑過去,看見可視門鈴屏幕上有個腦袋碩大的男人,董懂那一刻心裡想的是:哦耶,居然有腦袋這麼大的人?!(==五十步笑百步)下一秒,她拿起對講電話,問:“您好?”
“你好,請問這是安芷默先生府上嗎?”對方禮貌地問。
“是的,請問您是?”
“我姓汪,找安先生有點事情。”對方笑容可掬。
“好的。”董懂按了開鎖鍵,開了樓道的門。
五分鐘後,客人爬上來了,氣喘吁吁,董懂差一點就要學著安芷默一貫的口吻說:“您該吃藥了,鈣中鈣,一片頂過去五片,一口氣爬五樓,氣都不喘一下!”
這個客人手裡,拎了一個大果籃,但是他的肚子,比果籃還大,他手上戴著的寶石戒指,比果籃里的桂圓還大。
“姑娘,你是安先生家的保姆吧?長得可真水靈~”客人笑眯眯地說,脫鞋進來了。
董懂悲摧地想,我怎地就是保姆了……她老不情願地拿了雙拖鞋給他,自己光著腳啪啪地去給他倒茶。安芷默家的好茶很多,但是董懂對這個不在行,有時候安芷默泡茶叫她過來喝一點,她就抱了個大杯子過去,一下倒了半杯,邊上網邊喝,覺得好喝了,就問這是什麼茶,安芷默說是廬山雲霧,她也不明所以。於是,董懂就拿出上次安芷默泡的這種茶葉到客廳,學著安芷默泡給客人喝。
“廬山雲霧?嗯,好茶,好茶。”客人看起來也很懂的樣子,一邊稱讚一邊問:“安先生還沒回來呢?他工作挺忙的吧?”
董懂答應著,把小茶盅端到客人面前,就聽見安芷默用鑰匙開門的聲音。客人也聽見了,眼睛一亮,盯住門口。
法官大人鐵面無私(二)
墨綠色的防盜鐵門緩緩被推開,安芷默拎著黑色的公文包走進來,一眼就看見玄關處黑色的皮鞋,油光發亮。他偏頭一看,汪明訕笑著從沙發上站起來,很激動的樣子。當父親的,養出這樣禽獸不如的兒子也真苦了他了。安芷默換了鞋,走進客廳,明知故問道:“這位是……”
“我是汪明,汪氏地產的。”汪明顯得很謙虛,雙手遞了一張名片過去。
安芷默接過名片看了一眼,“原來是汪總,久仰,請坐。”
“不敢當。”汪明是個很容易出汗的體質,坐下的時候額頭和鼻尖都滲出了汗珠,他掏出隨身帶著的手帕抹了一下,唯唯諾諾的看著安芷默。
“我去做飯。”董懂轉身,心想我已然是個保姆角色了。
“董懂。”安芷默叫住她,董懂莫名其妙看著他,他平靜地說,“你先回房間。”
董懂忽然明白了,哦,我知道你們一定要搞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了,一個法官,一個老總,嘿嘿……貓膩,有貓膩。董懂聽話地上樓,其實是蹲在轉角處偷聽他們說話。
果然,汪明一見安芷默家的“保姆”走了之後,就從上衣口袋裡拿了一個薄薄的信封出來放在玻璃茶几上,開門見山地說:“安先生,我小兒子汪焰的案子已經上訴到了中院,現在等待開庭……那個小子不爭氣,做了點壞事,希望各位法官給他一個機會……”
“汪焰的案子其實並不複雜,我認為,一審的判決很合理。”安芷默不為所動,只是用目光輕掃過那個很普通的信封。
“我兒子是年輕不懂事,我們平時比較寵著他……”汪明不依不饒,陪著笑臉,“也不能說我們完全不用負責,該賠多少錢我們賠,按民事糾紛來,價錢隨小紅的父母開。汪焰也就是個18歲的孩子,如果真像一審判決的那樣進監獄15年,那他這一輩子……”
“小紅也只不過是17歲的孩子。”安芷默打斷他的話,“而且,她的一輩子已經結束了。”
汪明窘迫地又是滿頭大汗,掏出手帕擦了又擦,“我諮詢過律師的,那個……強姦罪,可以判3年以上10年以下的有期徒刑,所以,能不能在這個範圍內……”
“汪總應該清楚,汪焰的犯罪情節應該屬於10年以上有期徒刑、無期徒刑或者死刑的範圍。”安芷默面無表情地望著汪明殷切的眼睛,頓了一頓,又說,“量刑並不是一個審判員所能決定的。”
汪明以為他有所動搖,忙說:“我會去做工作的!儘量讓大家在可能的範圍內達成一致……我也很無奈,可是我畢竟是他的父親啊。”
董懂偷聽到這裡大概知道了,這個汪總的兒子犯了強姦罪,又不想坐牢,於是就來疏通關係,想私下解決,最不濟就少判幾年。而且受害人好像還死了,年紀也挺小的。有錢有權就能擺平很多事情,鄙視!董懂忽然轉念一想,自己得以保留學籍,不也是依靠權力得來的,又有什麼資格鄙視別人,別人只不過情節比她嚴重罷了。
“有個情況我想說明一下。”安芷默見他一直流汗,就把空調溫度降低了一些,“我不可能參與這次庭審,因為死者小紅,很遺憾曾經當過我家的保姆。”
董懂大駭,什麼!!小紅!怪不得覺得名字耳熟,居然就是在她剛來S市的時候,安芷默辭掉的那個小保姆……“這個……”汪明顯然不知道小紅去他家當保姆之前,居然在這裡工作過,不過這也沒有關係,他之所以會先來找安芷默做工作,是因為聽說安芷默的省高院院長的兒子,只要過了他這關,應該沒有什麼大問題。
想到這裡,汪明笑道:“無論如何,那個女孩子只是個鄉下人,我兒子今年可是剛剛考上大學,9月就要去報導了,於情於理,安法官都知道誰對我們國家比較有用吧?還是希望安法官幫我兒子去上頭做做工作,要多少活動費儘管開口!”他把信封往安芷默面前推了一推,“這一點小意思還請收下,放心,戶頭寫的是我的名字,密碼在裡面,不會帶來什麼麻煩的……”
安芷默沒有說話。
見慣了這種場面的汪明心裡笑話安芷默的掙扎,其實誰沒有這樣的第一次呢,尤其是像他這麼年輕的人,心裡可能還有正義感,可是久了他就會知道,在權力與金錢控制的社會下,正義感算是什麼東西。前幾年他們集團內部出現了一點勞資糾紛,那時候他也是用同樣的手段賄賂了區初級法院民事庭的庭長,最後不了了之,現在那個庭長還升官了。
“誰告訴你我的住址?”安芷默忽然問。
汪明愣了愣,眨眨眼,馬上攀關係道:“我一朋友是市委辦公廳的主任,他跟中院民事庭的一位同志是老戰友,幫忙打聽的,他已經答應我去疏通疏通了。說實話,他也跟我說這樣的案子私下和解不可能,我只希望能輕判,輕判……”他用商量地口吻對安芷默軟磨硬泡著。
“汪總走好,不送了。”安芷默起身,收拾茶具,瞄了一眼他來的時候提著的大果籃,安芷默帶著諷刺的口吻說,“謝謝汪總大老遠給我送水果,水果我收下了。”說著,他拿起信封,放在汪明的手裡。這是安芷默第一次碰這個信封,從手感上能夠確定裡面裝了一張銀行卡,跟他一開始想的一模一樣。
汪明的臉色大變,紅中泛青。他氣憤地站起來,最終壓下心頭的怒火,他的原則是少樹敵,尤其是安芷默這種家庭背景的人,高攀不起就罷了,千萬別惹毛了。他深吸一口氣,笑道:“很遺憾,安法官,既然你只愛吃水果,那我就把水果留下。今天真是打擾了,再見。”
安芷默沒有多計較,點了點頭,他同樣不會沒事讓汪明下不了台,為自己樹一個敵人,畢竟犯罪的不是汪明,留下那籃水果,就是為了不讓汪明面對把禮物提回去的尷尬,在這一點上,他圓滑而有分寸。不過,如果今天是汪焰親自來找他,他一定一腳把那個人渣踢出去。
蹲在轉角的董懂為安芷默的清廉鼓掌,啪啪啪啪啪!磨蹭了一會兒,她假裝自己剛從樓上下來的樣子,問:“客人走了?喲,你受賄!你居然收了人家的果籃!”話雖這麼說,她自己卻跑過去三下兩下就把果籃的包裝給拆了,拿出一串桂圓剝著吃。
“受賄你還吃?”安芷默挑眉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