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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候,他們也會約在高雅的餐廳或幽靜的咖啡店見面,然後找一處浪漫的場所翻雲覆雨,享受最暢快的高潮。
從開始的沉默到後來的交流,他們開始有了話題,而且越說越深入。
有時候聞修甚至會有些自責,認為自己不該把私事說給另外一個人聽,他們的關係雖已經親密到極致,但雙方都清楚,他們現在的關係只能被定義為“床伴”。
聞修不是太感情用事的人,嚴聿森也不是,似乎維持現狀就是使雙方滿意的最好方法。
在聞修單純的人生中,猛地感覺被什麼東西牽絆住了。
那陣猶疑和患得患失,是無從糾錯的源頭。他察覺到危險,身體的失守只是為了追逐快感,但如果連心都失守,就沒有轉圜的餘地了,所以他一直沒有允許自己去陶醉和重視,他不想到時無法抽身。
他知道嚴聿森也跟他一樣明白,他們現在這種以肉體維繫的關係有多脆弱。
聞修就這樣一邊享受著女友的愛心便當,一邊在周末神秘幽會這位頗有點地位和雙重人格的男友。偶爾,自己也會感覺到分裂,但完全無力阻止態勢的惡化。
不知不覺,已經一個多月過去。
又適逢周末,那日也是個大雨天,聞修的車子一駛進嚴宅,嚴聿森就已經撐著傘走出來迎接他。
想起那個狼狽的夜,聞修的無助淒涼,激起了他的保護欲和愛憐之心,而且在聞修迅速恢復常態之後,他還產生過淡淡的失落,似乎是在為自己的保護欲不能在一個男孩身上施展,而感到有些難過。
越多了解聞修一分,就越覺得自己的心思有些陷進去了,幸好相處時的隨性和愜意,令他們沒有太多時間躊躇,一切都憑著直覺和本能在進行。
嚴聿森已經知道聞修家裡的複雜局面,當時是有些詫異的。他一直以為像聞修這樣在學院內表現突出的學生,應該有充分享受到父慈母愛,那種與生俱來的優越感和貴族氣息是無法騙人的。
聞修會鑑賞干邑,懂得做土耳其咖啡,除了籃球之外也會打一手好網球,這樣獨立的聞修總是令他刮目相看,但是事實恰恰相反,聞修的家庭一片混亂。
最喜歡看聞修側坐在餐桌旁的高背椅上,一邊看體壇雜誌一邊喝咖啡的樣子。他端杯子的動作穩健而優雅,一臉閒適地交迭著長腿,乾淨的腳趾勾著嚴聿森的席面拖鞋,就那樣靜靜地坐著,好像他才是這幢房子的主人。
這一切都被嚴聿森細緻地收入眼底,今天又是星期天,明早,聞修會趕回學校,心裡突然升起一股不舍,就好像之後五天的等待有點磨人似的。
嚴聿森最近也時常檢討自己,偶爾有些心不在焉,甚至慢慢有些疏遠那些紅粉知己,這不是好現象。
在廚房的流理台前榨了一壺西瓜汁,隨意倒了一杯喝,然後走出來繞到聞修旁邊騷擾他,“跟我上樓,我有東西給你看。”
“什麼這麼神秘?”
“來看了就知道。”
聞修無奈,合上手頭的雜誌,被對方牽著手拉上樓梯,他已經適應了同這個男人之間的親密舉止,掌心的溫度是這樣真實,真實到令他不願意輕易放手。
對這樣的轉折有點慌張,但他從來不願表現出來,他希望自己懷著一顆平常心對待這段突如其來的情緣,也許是孽緣,這是聞修首次做一件該說是違背大眾意志的事。
當他們來到熟悉的臥室,嚴聿森一路帶領他到陳列架的旁邊,接著,如期看到聞修一臉驚異的神情。
“這是原產於德國薩地那的科西嘉燕尾蝶,旁邊那隻來自印度尼西亞,可我不知道它的名字怎麼念,這些蝴蝶已列入瀕危物種,被禁止再出口。”嚴聿森頗有些小心翼翼地介紹。
“那你怎麼得到它們的?非法貿易?”聞修挑了挑眉問道。
“呃……是朋友轉讓的。”
“送我的?”
“嗯。”
“謝了。”聞修將存放蝴蝶的有機玻璃盒捧起來,左右欣賞,“你怎麼知道我收集蝴蝶標本?”
“你跟我說過的。”
“是麼?”聞修扯了扯嘴角,原來自己說的不少,“我都忘了。”
“看來你的記性不好。”嚴聿森不知道為什麼自己要這麼說,但他忽然就有點生氣,雖然只是一點點。
聞修不以為然,放下盒子直起身,走到音響架子旁坐下,“你為什麼不唱歌了?”
“嗯?”嚴聿森還沒有反應過來,沒有想到聞修會一下子問到私人問題。
“你唱過歌。”
“三年前的事了。”
“為什麼不唱了?”
“以前是我姐鼓勵我出唱片,我也花了大量心力,可是在唱片發行之前,她卻走了……其實比起唱歌,我還是更喜歡寫歌。”
“她怎麼了?”聞修並不覺得冒犯,他現在有些想知道關於嚴聿森的一切事情,那些他不知道的過往。
“肺癌,發現時已經是晚期,她才二十八歲,一個人在美國……”
嚴聿森的敘述並沒有很傷感,但聞修可以感覺到,對方掩飾得很嚴實的一角被撒開時的疼痛。
“聞修,親人尚在,就要懂得珍惜,長輩就算是有萬般過錯,也不值得我們生氣,當他們走的時候,你才會發現自己有多需要他們。”
“你在趕我回去?”聞修故意曲解對方的意思。
嚴聿森嘆了口氣,在他身後跪下,用手臂摟住他的身體,吻他的耳垂,像要在他身上尋求藉慰,“我想你一直留下,只怕你不願意呢。”
聞修的心猛地漏跳一拍,他發現這每周的相聚仍然過於頻繁,隨著時間的推移,他不但不想得到更多,反而希望雙方真的能只上床而不談其它,但事實上,很多事情是無法用理智控制的。
“下星期我要比賽,不過來了。”聞修的氣息漸漸粗起來。
“晚上也不來了麼?”他的嘴唇沿著聞修的脖子來回徘徊。
“趕不及。”
嚴聿森的大手從聞修的鎖骨處探入衣襟,在辱尖情色地撫弄,雙腿夾住聞修的腰,讓那敏感處貼著他,讓他感覺這難耐的情潮,低啞的嗓音在聞修耳邊不斷誘導,“那你今天要怎麼補償我,嗯?”
下一刻,兩人尋到彼此的唇,狂熱地吮吸舔吻,手指魯莽地搜索著每一寸隱秘地帶,身體之間的粗糙摩擦,引發新一輪的激熱。
他們已經知道彼此需要什麼,該怎麼做,克服心理障礙之後,一切都變得簡單了。
聞修從來不知道自己是個這麼容易沉溺慾火的人,他一直覺得對待性,即使是年輕氣盛,也不該有太多躁動。
但他錯了,在與嚴聿森接觸之後,他才知道自己體內潛藏著多少熱情,簡直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
在宿舍空蕩蕩的床上,只要一想起那些過火的夜,他渾身就好像著了一把火,即使下午的耐力跑曾一度使他筋疲力盡,但洗完澡躺回到宿舍,四肢又是說不出的疲軟舒適,像有螞蟻在啃咬著自己的皮膚。
蘇癢的放鬆像極那人舌端的挑釁,一絲一縷的溫柔,細膩得驚心,他就這樣毫無保留地燃燒起來,一發不可收拾。
當自己的手指插入褲腰,隔著內褲布料想像著那人的動作和呻吟,那激狂的律動在體內橫衝直撞,他整個人不可抑制地繃緊。
四肢交纏、眼神交匯、唇舌需索,如同一隻無形的手在撓著心臟最脆弱的一角,引起軟弱催情的迎合……
聞修撐起上身坐起來,愣愣盯著手心中的精液,腦子暈乎乎的,竟是一片茫然無措。
他知道無論是不是自己的意願,那個人都已植入大腦,無法再輕易抹去,潛移默化的結果是萬劫不復的深淵。
這跟他之前想的不一樣,以為自己只是需要一個溫暖的身體,但實際上,現在的發展明顯已經超範圍。
到洗手間沖洗了頭腦發熱的證據,然後拉開門直衝到樓下的三0二房間。
睡眼朦朧的吳政痛苦地拉開門,一見來人,當即就批評起來,“你這學生會長怎麼這麼不以身作則啊,還有五分鐘就熄燈了,你還到處亂竄,打擾同學睡覺,成何體統……喂!”
聞修已經不顧阻撓,一腳邁進房門,然後將吳政拖到書桌旁邊,很嚴肅地問:“你是不是─有傑森的專輯?”
“咦?”半夜過來就問這麼個不著邊際的問題,吳政傻眼了。
“到底有沒有?!”
“有、有!”吳政反應過來,舉高雙手,“你想─”
“給我。”
“是借……吧?”吳政很好心地糾正,這張珍藏版他可是當寶貝收著的,就算是鐵哥們兒也不能說給就給不明不白啊。
“快找給我。”
“你不是對流行樂特別不屑的麼?怎麼會想─”
“吳政,你這人怎麼這麼囉嗦小氣?!不就是一張唱片嘛!”看吳政這麼重視那東西,而自己對嚴聿森所作音樂的了解幾乎為零,不由得怒從心上起。
吳政委屈地從私人書櫃裡取出一張唱片,心疼地遞上,“別刮壞了。看,這包裝紙,我都沒扯破……”
聞修快速接過,只說聲“謝了”,然後頭也不回地走出去。
吳政追出去,倚著門板沖他的後背嚷嚷:“事先申明!一定要完好無損地送還給我,這可是絕版CD,限量發行的!”
快步走回宿舍,“啪”地關上房門,然後將唱片盒拆開塞進CD機,封套上並沒有被美化過的歌星頭像,只有一個女人的剪影,右側有一段對白,上面是一排手寫的英文。
你讓我唱,我便會唱下去,只願換得你的重生。但時間終究令我明白了一件事─生命的過程就是不斷地擁有、不斷地失去……
耳機里傳出一個低沉安靜又充滿力量的聲音,磁性得似在撫摸聽者的胸膛,情緒一點一滴滲入血管,深情感慨的背後是濃重的憂鬱和無奈。聞修從來不知道,嚴聿森的聲音通過MC居然可以有這樣的感染力。
主打歌《重生》的編曲功力很強,銜接部分的重金屬配樂很有衝擊力,那旋律中透著穿刺性的渾厚威力,又流淌著淒清和悲愴,他沒有將希望全部扼殺,殘留著一線生機,雖然很暗很傷痛,但確實存在,能讓人繼續生存下去。
聞修下意識地翻開歌詞簿,看見作曲編曲的名單上面寫著:JasonYan。於是聞修開始意識到,自己原來對嚴聿森並不熟悉,甚至沒有吳政了解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