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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姑娘聲音非常輕,牙根輕輕顫抖,是難以自抑的內疚。
她從前是真不懂。
她那時候的日子過的順風順水,父母雖說關心不足,可也保障她的物質,又擁有一群那個年紀覺得很酷的朋友,天南海北,狐朋狗友。
所有人都對她獻殷勤,就算學校那些看不慣的女生們,議論時朝她看來的目光都是驚羨的。
她享受、習慣,並且心安理得的接受別人對她的好。
即便是跟陸舟說分手時,她也是任性的。
直到後來媽媽改嫁給時振平,她才知道,這些東西,都應該是心存感激的,沒有人就活該對你無條件的好。
陸舟目光沉沉的看著對面玻璃上的兩人,頭頂著車壁,下巴抬起,看上去漫不經心。
他最後也只是“嗯”了一聲。
沈亦歡拇指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的食指指腹,重到立馬出現一道深深的紅色凹陷,十指連心。
“對不起……”
“沒事。”他回答乾脆。
沈亦歡愈發覺得自己不是個東西。
她不是為那次分手道歉,而是為過去五年來對陸舟的傷害。
她還想說點什麼,可話到嘴邊又覺得太過蒼白無力。
地鐵到下一站。
陸舟忽然站起來,把一個老婆婆安置到了他原先的座位上。
他本就是個很溫柔的人,也是作為一個軍人下意識的舉動。
沈亦歡都還沒反應過來,她一晚上都處於渾渾噩噩的狀態,一抬眼陸舟已經站在她面前了。
他個子高,不用拿拉環,稍抬手就能抓住橫欄,目光平視,看著外面穿梭而過的漆黑。
他也不像一般這個年紀的年輕人,整日捧著手機離不開,更多時候手機對他來說不過是個通訊工具。
“陸舟。”沈亦歡又輕聲叫他名字。
他垂下眼。
“我之前給你發微信,但是發現……”她抿唇,都不知道自己現在為什麼脾氣這麼好,大概是被陸舟哭了這個現實打擊到了。
她稍停頓:“我能再加你嗎?”
他盯了沈亦歡一會兒,透過她眼睛似乎要看進她的靈魂。
挖出她那塊賊心爛肺看看,到底有沒有良心。
沈亦歡被他盯的犯怵,像是為了證明自己這個請求真的別無私心。
又弱弱補充了句:“做不成情侶,我們也可以做朋友嘛。”
陸舟拉著橫欄的手剛剛鬆開準備拿手機,又倏的頓住。
“不用了。”
氣氛又重新凝滯。
好在車上大家都低頭玩手機,也沒人注意他們。
沈亦歡當然知道她可以她加過陸舟,可以在列表里直接重新申請添加好友,可她不願意。
中間還換乘一次,終於到了沈亦歡家。
沈亦歡很苦惱。
陸舟似乎沒變,又似乎變了。
“上次在醫院,我看到你跟一個女人抱在一起,是你女朋友嗎?”
“什麼?”他問。
“就是抱了一下啊……”她覺得挫敗,“一個醫生。”
陸舟回憶起來:“不是。”
沈亦歡眨眨眼,偏頭看比自己高了大半個頭的男人,堅毅的下巴,眉目冷靜,可以看到耳廓上的一顆淡色的痣。
“你還喜歡我嗎?”她忽然鼓起勇氣問。
陸舟站住,身上是淡淡的菸草味,發苦。
他只看她,卻不說話,眉眼已是風雨欲來。
沈亦歡壯著膽子,所有乖巧的偽裝都在陸舟這裡自然失效:“你要不要去我家……坐坐?”
他眼中更沉,說話時似乎已是竭力克制:“沈亦歡,你到底想怎麼樣。”
“我不想怎麼樣。”沈亦歡抓住他的手,“我就是後悔了。”
他的手被沈亦歡抓住了。
她又持起那一把利刃,可以輕易決定他生死的利刃。
陸舟知道自己只要一瞬動搖就會再次掉入她的陷阱,成為待宰的囊中之物。
“忘了自己是為什麼跟我分手了?”
沈亦歡一愣。
“你就不怕我把你綁住,鎖在家裡,不讓你跟別人說話,只能跟我待在一起?”
沈亦歡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
於是他笑:“沈亦歡,我已經夠控制著我自己了,你別惹我,你知道的,遇到你的事,我經常控制不住自己。”
沈亦歡還處於犯懵的狀態。
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陸舟看她:“還打算讓我上去坐坐?”
他挑眉:“你試試。”
——
無法握緊在手裡的,只能摧毀。
我多想把你關在不見天日的房間,多想把你心臟上屬於別人的部分都一點一點挖出來,多想糾纏不分,多想一次次占有你,想聽到你的哭喊,看到你的恐懼,看到你的屈服,直到你不敢再離開我。
可事實上,我只能跟在你身後唯唯諾諾,沒有尊嚴,沒有底線,像一條狗,揮之即來招之即去。
我的愛沉重、自私、黑暗、絕望,而我愛你。
有時候真想摧毀你。
可其他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