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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培華愈發心虛起來低下了頭去,白荷花把餛飩的湯也喝完後才道:“培軍這不是我身子虛嘛,培華心疼我才買了兩回,正好第二回就讓你們看到了,娘我不是那麼不懂事的人,這實在是我身子不爭氣,昨天晚上還疼得渾身冒冷汗,培華因為心疼我才買了點兒,說到要出院,我怕是現兒還不能,還得過兩天。”
張名花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我已經問過醫生了,說是可以出院,培華你把你媳婦的東西收拾收拾,孩子那兒我把小被子衣服也帶來了,我先去買點其他東西,響午咱們就家去。”
說完也不看臉色急變的白荷花,帶上楊培軍兄妹走出了房間。
“娘,那個白荷花還想繼續住院,她還真敢想!要不是咱們過來,還不知道他們要糟蹋家裡多少錢呢,二哥也真是的,一點兒也不顧著家裡,現在是他們折騰得起的麼?”楊培軍握了拳頭,憤憤不平起來。
楊培敏看著沒坑聲的張名花,估計她心裡也不好受,她心疼地道:“三哥你就少說幾句吧,娘也生氣呢,你別火上澆油了,好在現在可以出院了,這事回去再說,爹娘心裡有數呢。”
第十四章 售貨員
楊培軍的婚禮已經商量好是要辦的,縱然現在口袋拮据,但硬著頭皮也要辦的體體面面。
之前那結婚的生活用品,楊培軍已經跟李紅那邊商量著買了,現在張名花要買的是糖酒煙之類的招待品。
大安鎮是一個大鎮,其人數村落能比得上一個縣,紡織廠印刷廠也有幾間,所以這邊的供銷社算比得上縣裡的商店一樣了。
櫃檯上三位女售貨員正在織毛衣聊著天,對於楊培敏一行三人的到來也只是抬了抬眼皮,繼續聊得熱乎。
楊培軍笑著喊了聲同志。
沒搭理。
他又把聲音調大,提高了嗓子又喊了句,“同志!”
楊培敏揉了揉耳朵,難道聲音大才顯得尊重?
可一秒她就倜儻不出來了。
其中一個女售貨員轉頭來,清秀的臉蛋霎時間黑得像鍋底一樣,張大嘴巴來了聲獅吼:“幹嗎?”那聲震九霄。
差點兒把她給掀出門去。
連門外進來買東西幾位民眾,也嚇得虎軀一震。
張名花賠著臉笑道:“同志我拿些白酒,勤儉香菸、紅糖……”她要買的一樣樣說了出來。
售貨員不耐煩了,“叫你唱戲呢,一個勁兒地說,誰能記得那麼多!”
“行,同志先給我稱五斤白酒。”
可售貨員對於一樣一樣讓她來回拿,臉色又是一片黑沉,“有紙條記住不?這樣子折騰個死人了!”把拿過來物品扔得僻啪響。
張名花搖頭,售貨員對著她是又一陣狠瞪。
本來楊培敏還想叫她幫忙拿條毛巾看看的,但是看她這個態度,她也是火氣上來了,“同志我記得供銷社外面的牆上寫著為人民服務這五個大字,你這樣的態度就是為人民服務的?”
張名花拉了一把她,讓她別說話。
那售貨員轉過臉來把她上下一打量,嘴唇微撇,“我就這態度怎麼著?有骨氣就別進來,泥腿子都沒洗乾淨就學人講服務,哈,你們過來聽聽,好笑不?”其他兩人也配合地笑得前仰後伏起來。
楊培敏等她們笑夠了才開口,“不知道你們的領導也是不是這樣想法?把你們領導叫出來問一問,是不是外面的宣傳語只針對部分人的,我們這些農民不在其之列?”
“你們聽,好大的口氣,還想要見我們領導,也不泡把尿照照自己,趕快滾吧,這裡不賣你們東西了,縣裡服務好,你們去縣裡吧!”
售貨員臉露厭惡地揮手趕起他們來。
張名花急了,如果不在這買,其他的供銷社也沒有這麼齊全的,去縣裡更是要來往車費,這也劃不過來啊,“同志別生氣,我女兒年紀小也是一時嘴快,你們大人有大量……”
“娘不用求他們,我們去公社那邊舉報吧,我們過去問一下,這商店是不是要把我們這些農民老百姓拒在門外的,公社不管我們就去鎮委處市委處,大夥也給我們作證。”這時店裡不止他們三個客人,另門外有聽到動靜的也湊了上來看熱鬧,所以她也把視線投到了看熱鬧的群眾臉上,溫聲地再次給他們解釋了一遍事情經過。
其實這供銷社裡的售貨員態度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大夥也從來沒有想過要售貨員和氣相待,有人搖頭表示不贊同楊培敏的行徑,有人卻是覺醒般,原來還可以這樣的感覺,想到之前受的氣,也是一陣支持。
“怎麼了這是?”
正鬧著,門外走進來一位年青男子。
售貨們齊齊喊了聲,“黃主任!”
接待楊培敏他們的那位售貨員僻哩吧啦地這一行人的惡劣行徑說了一通。
楊培軍聽不得她把自已一家人形容成了無理取鬧口氣自大目中無人,也急急地爭辯起來,“不是的不是的主任,那個是因為她們態度不好,我們有些氣不過……”
黃主任略帶嚴厲的目光掃了他們三人一眼,而在瓷白如玉臉色冷然的楊培敏臉上略停頓了下,口氣帶了一絲溫和地問道:“你們是來買東西的?”
張名花忙道:“是的,我小兒子過些日子結婚,我們就過來買些結婚用品,這事也是我家閨女一時口快……”
“娘……”楊培敏看不得張名花這個樣子,她在下河村是多麼的意氣風發啊,到了鎮上就如同像大多數沒出過城的婦女一樣,帶著心虛帶著底氣不足,她拉過她的手,還是那樣的粗糙溫暖,這樣勤勞樸實的婦人,憑什麼讓人瞧不起?
“黃主任你好,是這樣的,因為我們買的東西有些多,麻煩到這位同志多跑了幾回,而她又不讓我們一次性說完,又是抱怨我們沒有寫紙條過來;把我娘也是急得一頭汗,惶恐累到這位同志,我娘沒出過幾次鎮裡,膽氣也不足。”
“所以我們做為子女的,也是心疼她,就想著售貨員同志對我娘語氣溫和些,沒想到三言兩語間,這位同志就說不做我們的生意,讓我們去縣裡,我們也是有錢有票在手,這樣子都不讓買,心裡也是急,只說去公社那邊問問能不能幫幫忙。”
“黃主任你看這東西不知道我們還能不能買?”
少女的聲音清甜如澗,面容沉靜宛然,黃主任的目光忍不住膠在她臉上,能把狀告得如此委婉的,也是一位人才,他眼裡不由浮起了些笑意。
“這當然可以,我們供銷社就是敞開大門就是為人民服務的。”
“黃主任這話說得好,為人民服務!有這樣的領導,底下的人更不能摸黑了這社裡的名譽,要是人人都寧願做車到縣裡買生活用品,這樣於咱們社裡也是不好的影響。”
“主任您別聽她胡說八道……”
“這位同志你只要跟我娘道個歉,我們也不追究了。”
“哈,要我道歉?你臉還真……”
“小馬,這就是咱們的服務態度嗎?向這位大娘道個歉,把她要的東西拿齊全了。”黃主任吩咐道。
“主任我……”在自家領導嚴厲的目光,她終是對張名花說了聲對不起。
楊培敏也見好就收,跟黃主任道了謝,給他戴了幾頂高帽子。
黃主任也笑呤呤地看著她。
第十五章 回程
而後楊培敏則不敢再說了。
這人的目光在於這含畜的年代裡,算得上過於放肆了。
好在這黃主任交待了幾句很快就走了。
售貨也把張名花要買的東西拿了過來。
“敏敏我看了有新款的橡皮筋,給你買兩個吧?”這也是原主每次跟著來的目的,總是要纏著張名花買東西,張名花也是心裡有數,更何況今天的楊培敏還特別乖巧,她也主動詢問起來。
楊培敏搖搖頭,她對這種膚色的橡皮膠不感興趣。
出門前她把自己的全部家當都帶了來,“娘我想把牙刷毛巾給換了。”
“行,你的那些個也是用了好一段時間了,是應該換的,你看一下要哪一種的,再叫售貨員拿了來。”
剛才被逼道歉的售貨員並沒有自省,反而更加的臉臭,只是不再說是趕他們走的這些話,冷冷地坐櫃檯上不再搭理他們,現在幫他們拿東西的是另一個方臉售貨員。
“還挑呢,還真是窮講究!”這位方臉售貨員也是不屑地嘀咕了句。
“同志我想問一下你,這邊有好一點的衛生紙麼?”
“沒有!”
楊培敏皺了皺眉頭。
張名花拉了一下她,小聲道:“你的那個不是還有麼?”
楊培敏實在不好明說,那個糙紙太硬了,那裡的最是嬌嫩不過了,怎麼用?
這人明顯的打擊報復。
從供銷社出來的時候,她還有些不甘。
“娘就說你剛才衝動了吧?哪回來買東西不是這樣?也就你這性子一點兒氣受不住,以後怎麼找婆家喲?”張名花忍不住伸手戳了下她腦袋,“這些緊俏的貨品,她們首先留給自己的親友,所以有些時候沒點兒門路也是買不到的,別說是還在得罪了她們的情況下了。”
她真不知道還有這些門道,楊培敏看著張名花眨了眨眼睛,“娘對不起是我衝動了,可是這也沒辦法的事啊,誰叫我是娘的寶貝疙瘩,我就看不得她們這樣對你。”
“你啊!”張名花也是無奈地笑了,“好好,我家敏敏也會幫娘出氣了,娘該欣慰才是,可是你要的、我看看能不能托人問問。”
然後楊培軍盯著看了楊培敏一眼,“大妹我發現你病了一場後,臉皮更厚了。”
楊培敏睨他一眼,才不去接他的話茬呢。
“娘謝謝你。”也只有像張名花這樣的母親才無條件容忍她的胡鬧吧?她親呢地挽上她胳膊,把東西全甩給楊培軍拿著,她們就是親密母女兩人組。
前世的父母在她1歲多的時候就離了婚,然後他們再組家庭,她送到外公家,母親也好父親也好,也只是一個月或兩個月的樣子來看她一次,她從來沒有跟自家母親這樣手挽手親密地走在街上,是有那麼一段時間,她偷偷地羨慕其他人來著。
張名花笑眯了眼睛,把滿是怨念的兒子無視到渣渣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