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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蘭這話說完，楊培敏又感覺多了幾道隱晦的目光。
還有些老婦人忍不住了，“我說培國姥姥確實應該說說了，這寵孩子不是這樣寵的，這是害了她啊。”
“二舅媽是個會教孩子的。”楊培敏點頭道，看著馬蘭的目光認真，“我這位二舅媽也是幾個孩子的娘，說起育兒經來是一套一套的，我自己不爭氣連累到爹娘被人說道，我也是心裡愧疚不安，想請教一下舅媽彌補彌補。”
在馬蘭挺起胸脯高傲地就要說教的時候，楊培敏繼續道：“舅媽家的招娣表姐最是勤快不過了，三歲上灶四歲打豬糙五歲跟著大人出工，在村里誰人不夸，也是最孝順不過了，連嫁到了婆家也是個顧娘家的，有糧搬糧有錢拿錢，連小叔的學習用具書本也劃拉回來給金寶表弟，給婆婆房間打掃時還幫婆婆箱籠里的錢票也整理出來……”
馬蘭的大女兒嫁到他們鄰村，這時候姻親多，十里八鄉的誰家有些大事都能通過親戚間的嘴聽到那麼一耳朵，也主要這會兒的娛樂少，人們的八卦之心以此來滿足一二，張招娣這事也不算什麼秘聞，她相信在場的有一小半是聽說過的。
馬蘭倏地黑了臉，打斷了她的話，“胡咧咧個啥？良心被狗吃了？你表姐招你惹你了？要這般說她？也不怕以後遭報應嫁不出去！”
這模樣的馬蘭馬上失了一個做長輩的風度。
是好是歹，大家看過才知道。
楊培敏無辜地眨了眨眼，臉上有些不明白般馬蘭怎麼好好的就發起脾氣來了。
“敏敏你這張嘴啊，咋好好的就惹你舅媽生氣了呢？”適時楊培瓊另拿了茶葉進來，給大夥添茶，邊教育著楊培敏，“還不給舅媽道個歉，那些長舌婦的話也是咱能說的？”
“瞧這閨女，多會說話多懂事！敏敏你要學的不止是家務活，說話也得學學了，別一張嘴就得罪人。”馬蘭馬上又抖起來了。
“這是大江家的閨女麼？”
“可不是，聽說還考上了大學呢，大出息啊。”
“不知說了人家沒有？”
“這個倒沒有聽說。”
婦人們又把視線轉到說話得體姿態溫和給眾人添水的楊培瓊身上。
還有些還大咧咧拿楊培敏過來相比，直把她比到了泥地里去。
楊培敏不由有些默默。
“舅媽言重了，敏敏哪用得我來教，她只是身體有些弱，力氣活不怎麼能做，頭腦卻是最聰明不過了，學習也常拿前三，老師也贊過她是個好苗子。”楊培瓊跟馬蘭解釋道。
“那為啥連個大學都考不上？”馬蘭冷諷。
楊培敏轉了下臉，正對上她鄙夷又幸災樂禍的眼神，她面無表情地看了馬蘭一眼，也不想繼續呆在這裡了，真真是非之地。
“楊培敏外面有人找你！”出去了的楊培燕又走了進來對她喊。
第三十二章 黃建新
楊培敏剛走出了廳堂，就看到楊大海在招呼著黃建新。
他怎麼來了
一身整齊的綠色軍便裝，頭髮往上抹了油，下頷微仰臉上一派的談笑風聲，站在院子裡異常的顯眼。
這會兒的院中也像趙滿倉那邊擺宴一樣，在席位設在院裡，除了一些在裡屋取暖的婦人，大多數的男人正坐在席位上邊等著開宴邊聊著天，而此時他們大多數的視線被顯眼的黃建新給吸引住了。
楊大海臉上一如既往的不苟言笑，只不過說話間多了幾分對待普通賀喜客人般的客氣，“上回鎮上供銷杜的事家裡婆娘回來時也跟我說了，對於黃主任這樣公正無私的同志，不止是我們學習的榜樣，還是公社的驕傲，說起來也是感謝您，小女衝動莽撞口直心快，沒有跟她計較。”
黃建新擺擺手，一手往後背著，如領導視察般，臉上掛著笑意，“說起來楊培敏同志這樣的思想進步的同志，也是非常難得的……不瞞伯父說，我這次也是為著上次的事……”他說這話的時候，眸光篤定，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
楊大海也不是個會虛與委蛇的人，他搖搖頭，直接道：“黃同志今天來為犬子祝賀，我們非常歡迎，也請你喝一杯水酒再走，只是這事我還是原來的那句話，齊大非偶，咱閨女不做人繼母。”
黃建新做了個請的姿勢，讓他坐下來，緩緩道：“伯父除了這原因，可還有其他不滿意的地方？”
楊大海暗中皺了皺眉頭，這是要據理力爭？
“敏敏姐那個人你認識嗎？看起來還是個幹部。”楊培燕拿眼睛去看楊培敏，“大伯啥時候認識這樣的幹部了？”
楊培敏也轉頭看她，“既然他是來找我爹的，那你把我叫出來幹啥？”
還不是有人說這個人是來跟她楊培敏提親的！光進門的隨禮也提了兩瓶茅台，這酒她聽自已爹說這不但不便宜還不好弄呢！
楊培燕看著眼前這位明眸善睞的堂姐硬生生地吞下了話頭，轉了兩下眼珠，卻是道：“還不是看到你被人拉著追著婚事麼，我把你叫出來，你還不領情！”
“不過那人看著年紀也不算小了，應該有三十了吧？想來也應該已經結婚了，也不知道咋的就過來了？”
楊培敏這會兒也有點猜出來，黃建新還打著之前的主意，上次的試探不成後，這回直接上門了，還是提著禮品如客人般登堂入室，即使是知道他的打算，作為主人家也得笑臉相迎，奉作座上賓。
她似笑非笑地看著楊培燕，“堂妹你跟我說些幹嘛？他有沒有結婚如我何干？還是堂妹你自個有想法？”
楊培燕瞪著她，氣得臉都漲紅了，“楊培敏你的嘴咋這麼毒呢，你是想壞我名聲還是咋的？我等會兒去問問大伯，看看作為女孩家能不能說這些話！”
“你倒是說啊，我也想問問二叔，作為女孩家能不能見天地挑撥事非，把人當傻子地耍。”
黃建新的出現讓她有種不怎麼好的預感，此人目光堅定猶帶著精明，並不是那麼好打發的人，況且人家還是有備而來，她是對於這種對方已經明確地表達了拒絕之後，還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出現在對方家裡的人有種打心裡的不喜。
楊培燕這正撞在槍口上，她也是忍不住挑破這堂妹的一肚子心思，免得還要跟她虛與委蛇。
在吵架方面她並不算是生手，以前的學生生涯，她也是從那些小女生間的爭風攀比中走過來的人。
“你！真是好心成驢肝肺！也活該嫁不出去，以後就當老姑娘老死算了！”楊培燕恨恨地指著她道。
她這聲音，聲線不小，進進出出的人，有幾個轉了頭過來看了她們一眼，問，“兩姐妹又在鬥嘴了？鬥嘴歸鬥嘴，大喜日子這些不吉利的話，可不能亂說的哦……”
楊培敏笑著跟那人道：“曉得了謝謝嬸娘。”
然後黃建新看到她了。
那道如火般灼灼的目光，想忽略都難。
楊培敏佯裝不知，轉身就要進屋裡。
“楊培敏同志！”
可黃建新也不是吃素的，立馬眼疾口快地叫住了她，這事再當聽不見，就是非常不禮貌的了，當著那麼多親朋的面。她轉了身，朝黃建新點了點頭，“今個兒三哥大喜，難得賞臉，請多喝兩杯水酒。”
黃建新看向她目光的意念毫不掩飾，臉上還猶帶著欣賞，仿佛對她這種落落大方的姿態非常滿意，“前來叨擾，請多包涵，上次匆匆一別，一直沒找到機會跟楊同志說一說那後面的結果。”
那事除了道歉外還有其他結果？
楊培敏對上他帶有暗示性的目光頓時明了，什麼其他結果，不過是想吊她出去單獨談話而已。
她搖了搖頭，“這事我相信公社，今天只是私事，喜事，讓我爹陪您坐坐。”
“原來不是大伯的朋友啊，還跟我在裝蒜，也不知道是從啥地方勾搭回來的……”楊培燕後面那句話雖然說得小聲，但站在她旁邊的楊培敏聽到一清兩楚，楊培敏冷冷地看著她，楊培燕後面那句‘野男人’怎麼也沒能說出口。
這會兒楊培敏也不顧忌了什麼禮貌不禮貌了，果斷地回了燒火的廚房裡。
“培敏外面那個是你對象？”在廚房裡幫忙洗東西的一位堂嬸娘問道，那眼裡的八卦星子宛如熊熊烈火般，直灼著她心頭跳了跳，她忙否認。
嬸娘瞭然地笑了笑，“害羞了？那位聽說還是供銷社裡的領導，可出息了，那般出息的對象還怕拿出來說？”
“四嬸你又是咋知道的？大海伯說了嗎？”廚房裡幫忙分菜的小伙子陳三根偷偷地看了楊培敏一眼，呈懷疑的神色面向堂四嬸。
堂四嬸臉上異光閃現，一拍大腿，為八卦大業做足了準備，“哪用去問大堂哥，你剛才沒在外面沒看到，那個黃同志啊，又是煙又是酒的，跟人招呼，那個姿態不是楊家女婿的模樣？有心腸直的忍不住問了他，他也笑眯眯地默認了，你說說，這還有假？敏敏你也來說說，你們咋時候認識的對象，咋我們大夥都不知道……”
第三十三章 打聽
楊培敏皺了眉頭。
黃建新這是要先發制人麼？
她騰地站了起來，抬步就往外走。
“培敏你幹啥去？你看看你這脾氣……”堂四嬸在背後叫道。
出了廚房，果然有人看到她都笑得特別曖昧，“培敏啥時候到你的喜酒……”
楊培敏裝作聽不懂，“說啥呢！”
那頭去接新娘子的已經在路上了，這頭也準備要開席，只等著新娘子一到，就能上菜了，所以院子裡的客人都基本入了坐，熟人三五成群地坐在一桌，說著八卦聊著家常。
黃建新跟楊大海坐在一塊，跟前茶水花生招待著，衣著光鮮神情自若還微微端著架子的黃主任還是那般顯眼，他對於那些客人明里暗裡打量的目光，卻好像為他披了件彩衣般自得，把下頷抬著高高的。
楊大海則沉默很多，得於他的神色，同桌上的人也不敢打聽得更多。但黃建新卻是說著些似是而非的話，讓他方圓兩三米外的客人都伸長了耳朵來聽，都不住地去看楊大海。
楊大海出聲打斷他，而又向其他人做了解釋，請黃建新移步到外面沒人的地兒談談。
楊培敏也就住了腳步，轉了個身就看到大哥的房門前，馬蘭拉著張名花在打聽，“他三姑，這是哪兒人呢？聽說是鎮上供銷社的？乖乖，這樣的人，你們咋認識的？培軍結婚的隨禮，他還送了兩瓶茅台酒過來？那得多體面啊！那酒我還聽說過，還沒看過呢，還有那啥，他真的是過來給培敏提親的？”她問最後那句的時候不動聲色撇撇嘴，語氣里夾雜著那麼一絲酸味和不信。她心裡想著，那樣的好同志能看得上楊培敏？不會是只看上她的模樣吧？只怕以後知道她除了模樣外其他卻是一無事處的性子鐵定會打退堂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