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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因為長手長腳地坐在那兒顯得有些可憐。
此刻再看他,已經沒了指責溫懷淼的嚴厲模樣,一頭捲髮被澆濕了貼在額頭上,半干不干地蓬亂著,像個電影裡中世紀歐洲農場主家裡的漂亮孩子。
他坐在那兒看著有點睏倦,溫懷淼走到他面前時候,他正在揉眼眶。
起來時候又帶倒了立在一旁的拖把,溫懷淼有點想笑。
他跟在溫懷淼後面,站在房間門口。
看她護照頁的照片,又對了對她本人。
溫懷淼那張照片已經是好幾年前了,那時候扎著丸子頭照的。
現在發尾微卷的披肩發半濕地散在肩頭,又擋了些臉側的曲線。
或許是亞洲人的五官總是過於相似,Giorgio看了兩眼才拿起手機拍護照頁。
溫懷淼瞥了一眼,這年頭還在用iPhone4的真不多。
尤其是屏幕還碎了的。
Giorgio最後拿了張單子讓她簽字。
用筆在tax那裡畫了個圈,又在fee那裡畫了個圈。
告訴她,「這裡是城市稅,還有我老闆規定,9點以後到要交晚到的服務費,30歐。」
可能是對讓她交費有點不好意思,他深藍色的眼眸垂了垂,「我發郵件提醒過你要9點以前到的。」
說完他把Airbnb那個頁面找出來給溫懷淼看。
溫懷淼不說話,他以為她不願意付額外的費用。
他有些無奈地聳了聳肩,又不自在地把原子筆後面摁得來迴響,「我不是老闆,我說了不算。」
溫懷淼對多交30歐沒有一點意見,她之前一直以為Giorgio是房東。
民宿的概念本來就是直接入住民居,聽戴窈窈說有時候還會和房東合住,或者遇見很懶的房東,直接把鑰匙放在門口密碼箱。
沒想到Giorgio的老闆都已經這麼商業化管理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她拿了現金放桌上,「但是我以為你就是房東。」
說完她伸手拿過筆,低下頭簽字,濕漉漉的髮絲從耳側後鬆了一撮,在臉上映了一道溫柔的陰影。
「我?」Giorgio聲音里透著濃濃的疑惑。
溫懷淼抬眼看他時候,他正瞪大著眼睛,深藍色的眼睛裡水汪汪的。
再一細看,原來是天花板上的白熾燈,明晃晃地掉進他眼眸里。
外國的人五官輪廓立體,表情到位,瞪眼瞪得硬是擠了道抬頭紋。
看溫懷淼看他,他的表情鬆懈下來,聳了聳肩。
他是真的不愛笑,明明語意是開玩笑的,就只扯了扯嘴角,「我也想當老闆。」
「我老闆,有六個房子,」他伸了整個手掌,外加一根食指,「但是他還有個餐廳,太忙了,讓我替他管理房子。」
「So,」他說完頓了頓,又覺得沒什麼可以解釋的了,「我不是老闆。」
他還沒走到走廊就接了個電話,義大利語說話似嘟噥,他沒說幾句話又折回來。
把帶有溫度的手機遞給溫懷淼,「我老闆。」
溫懷淼拿起來,他的手機還有些潮意,不知道是他手心的汗還是大雨中被泡了。
他老闆的英語跟他差不多,都帶著濃濃的義大利口語,在電話里尤其聽不清。
大意是讓她有什麼需求都和Girogio提,希望她入住愉快,另外威尼斯的雨季要注意安全。
顯然是她這位讓Giorgio冒洪水去接的客人,被老闆列為「特別關照」用戶,生怕她再出什麼事。
溫懷淼一直都是生怕給人惹麻煩的,她苦笑著又轉頭看了眼外面潺潺的雨,可能真是在菲烏米奇諾機場轉機時的那場大雨,隔著玻璃澆得她恍惚。
照她以往的性格,她早先就會把入住要求讀清楚,絕不會晚過要求時間。
許久沒出門旅遊,反而沒了所謂的儀式感,以往出門散步都要算著時間回家關火。
她甚至除了酒店和機票,都沒有訂任何的線路。
或許這才是潛意識裡選擇水城的初衷,徹底把原本細緻到一字一句的自己捲成紙團,塞進漂流瓶里,任海水沖刷帶走。
有時候邁出一步不難,難的是能接受的結果。
比如今晚這樣的事情,如果Giorgio不堅持找到她,或許她就只能在旁邊餐廳過夜。
「嘿,」Girogio手裡還勾著那串鑰匙,在她面前打了個響指,帶出一串細響,「你同意嗎?」
溫懷淼聽著有點兒刺耳,眼前閃過的金屬光影讓她恍神。
Giorgio的唇還在一張一合,他的唇算厚的,這個距離她才看見,原來他下唇中間也點兒溝,微微往中間陷,和下巴上的豎溝幾乎連成一條線。
在燈下如明暗側寫。
溫懷淼她揉了揉太陽穴,覺得自己可能是著涼了有些頭疼。
「Sorry,你再說一次?」
這回換Giorgio揉了揉眉心,他有些猶豫不決,「我……其實你不同意沒關係。」
溫懷淼搖頭,「我真的沒有聽清楚,我有點頭疼。」
Giorgio嗓音愈發低沉,「我是說,我老闆擔心我回不去,你知道的,外面全淹了。如果可以,我能不能今晚住這裡,就在外面沙發上。」
「當然我要徵求你們同意,還有外面的couple。」
溫懷淼還沒來得及說話,他就小幅度抿嘴笑了笑,「沒關係,如果打擾到你們,我可以游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