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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點僥倖,雖然只是微乎其微的機會,卻讓嚴湛青猶如落水者抓住了僅有的一棵稻糙般激動,他手指顫抖地翻出湘思的號碼,連忙撥過去。
“餵。”湘思小心翼翼地望向四周,他怎麼會在這時打電話過來?
“喂,笙簫在嗎?”
“你沒看新聞嗎?”
嚴湛青心裡僅有的希翼破滅,一種絕望的悲戚朝他鋪天蓋地壓過來,“她,真的死了?”
“誰死了?”陌湘思只覺奇怪,“笙簫出了車禍,現在在第一人民醫院。”
嚴湛青聽她語氣平淡,並沒有痛失親人該有的歇斯底里,“笙簫沒事嗎?”
“她方才打過電話來了,精神很好,應該沒有大礙,”陌湘思頭腦聰明,三言兩語就從他的話里聽到端倪,“難道,這次車禍與你有關?”見另一頭沒有聲音,她越發篤定了自己地猜想,“你……我妹妹要是真出了什麼事,我肯定不會放過你!”
嚴湛青合上電話,雙手撐住膝蓋站起來,腿關節卻又酸又麻,趔趄著差點栽倒在地上。
回到家,嚴父嚴母坐在沙發上,蘇柔正撥著他的手機號,聽到鈴聲,回過頭才看見他已經回來了。“湛青,你去哪了?”
“就是,這麼晚才回來,蘇柔非說你外面有了別的女人,搞得我們也睡不著覺。”嚴母顯然被煩的頭疼,她揉著太陽穴,一副不耐的樣子。
“我外面還能有誰?”嚴湛青精疲力盡,一驚,一嚇,幾乎抽空了他全部的氣力。
他越過蘇柔走向餐廳,中午到現在都沒有吃過東西,這會已是飢腸轆轆,蘇柔見他滿面不在乎的樣子,心裡頓時覺得委屈,她分明看見嚴湛青拉著陌笙簫上的車,“湛青,你今天下午去哪了?”
嚴家向來沒有吃剩飯的習慣,嚴湛青打開冰箱,除了些生菜,只有幾瓶牛奶。“我還能去哪,公司有事忙。”他看都沒有看蘇柔一眼,嘴上隨意敷衍。
“你還想騙我?湛青,打你電話為什麼不接,你是不是和陌笙簫在一起,你們幹什麼了?你到現在才回來,幹什麼去了?”蘇柔擋在嚴湛青面前,小臉因為嚴湛青地欺騙而氣的微微扭曲。坐在沙發上的嚴母聽她連番質問自己的兒子,哪裡還忍得住,“我說柔柔啊,你看湛青忙到現在才回來,飯都沒有吃上一口,你不給他準備,還這樣數落,像什麼話?”
“媽,那是我親眼看見的,”蘇柔忍無可忍,“那個狐狸精上了他的車,任我怎麼喊他,他都像是沒聽見一樣……”
“說不定湛青是真沒聽見。”
“那好,我就問你,你下午究竟去哪了?”偌大的客廳內,就聽到蘇柔不斷拔高的嗓音,“今天爸媽都在,你把話說清楚?”
“有什麼好說的?”嚴湛青面上露出不耐,手搭在蘇柔肩上,將擋在身前的她推開。
蘇柔回身,雙手抱住他的手臂,“我知道你心裡已經沒有我了,那個狐狸精為什麼總是糾纏著你,她怎麼不去死,我詛咒她不得好死,永遠不要出現在我們的生活中……”
“蘇柔!”嚴湛青用力一甩,蘇柔猝不及防,肩膀撞在了雙開門的冰箱上,“不許你這樣說她!”
蘇柔眼眶內的淚水掉出來,她才是他的妻子,他卻說,她沒有資格去詛咒一個破壞她婚約的狐狸精?
“哪怕你不再愛我,也不要表現的這麼明顯,好不好?”
看多了她的眼淚,嚴湛青只有沉重地疲倦感,在他的印象中,陌笙簫就很少哭,很多時候,哪怕再怎麼苦,她都是咬著牙挺過去,不會動不動就歇斯底里掉眼淚。
嚴湛青看了眼蘇柔,並沒有上前攙扶,這樣一鬧,連飢餓的感覺都淡了,嚴父見小兩口鬧僵,只得適時插嘴,“湛青,你也真是,下次早點回來。”
外面的女人再怎麼好,家總要回的。
“爸,我只是出去辦了件事。”
“爸,媽,不是這樣的,他們指不定在我背後做了什麼事……”
嚴父一陣煩躁,嚴母見狀,拉了拉他的手腕,“你先去睡吧,這會湛青都回來了,也就沒有什麼好擔心的。”
嚴父點點頭,站起身。嚴母跟著走在他身後,“蘇柔,別鬧了,男人有個什麼應酬還不是最正常的事,再說,湛青為什麼娶你你心裡最清楚,抓緊給我生個大胖孫子才是要緊事,別一天到晚沒事找事。”
嚴母的心裡是有不痛快的,要不是蘇柔想借著母憑子貴,依著嚴湛青的條件,皇帝的女兒都是高攀了。
二老自顧回房,嚴湛青拖著疲憊的腳步上了樓。
蘇柔頹然坐在椅子上,嚴湛青的心裡已經沒有她了,要不然,就不會連句解釋討好的話都懶得給她。
笙簫整晚都睡不安穩,身上的擦傷摩擦的難受,她斷斷續續都在做著相同的夢,她的眼睛看不見了,看不見她的鋼琴,也看不見姐姐。
她每天都活在暗無天日地恐懼中,有一天好不容易看見了,卻發現自己頭髮都花白了
陌笙簫一個顫抖,從夢中嚇醒。
眼睛睜開的時候,就感覺刺眼,她用手擋了下,陽光透過指fèng刺進她雙眼,房間的景物從朦朧的影子到逐步清晰,陌笙簫不敢一下睜開,只是慢慢將眯起的眼角拉開。
除了有些難以適應外,她都能看見了。
兩米開外有另一張病床,聿尊側著身躺在上面,旁邊放著張輪椅,他穿著醫院的病號服,藍白相間的圖紋倒襯得他精神矍鑠的樣子,白色棉被遮住他下半身,他睡相極差,幾乎抱住半個枕頭。
陌笙簫發笑,誰能想到,平日裡那樣的人,睡覺會抱著枕頭。
聿尊眉頭微皺,睜開眼,看見她嘴角來不及收回去的笑意,“一大早,笑得跟傻子一樣。”
笙簫撇下嘴,聿尊從床上起來,將床邊的輪椅踢開,走路有些一瘸一拐,他來到笙簫床前,見她眼睛盯向自己,便不由彎腰,鼻尖幾乎觸到她,“能看見了嗎?”
“能了。”
聿尊將她額前的頭髮撥開,光潔飽滿的額頭處,一道淺紅色血口子赫然出現在眼前,這都是摔出車窗時被灌木劃傷的,“他還真能下得去手。”
陌笙簫知道這個“他”,指的是誰。
她沒有說話,更不想掉進他的陷阱,說這件事就是嚴湛青做的。
她不想聿尊出事,同樣也不會希望嚴湛青出事。
哪怕他再怎麼令她失望,再怎麼對她心狠。
醫生來查房時仔細給陌笙簫做了檢查,再留院觀察幾天,就能出院了。
嚴湛青沒有去醫院,只是通過朋友的關係打聽到笙簫確實沒事,他去花店特意定了一束白百合,令人送去。
笙簫在醫院住了幾天便準備出院,聿尊先前就回過皇裔印象,有時候,白天會過來,湘思在陌笙簫住院的第二天就來了醫院,說是看了新聞才知道她出了事,並再三責備笙簫,沒有早點對她說。
湘思腿腳不便,卻堅持在醫院陪了一晚。
回到皇裔印象,陌笙簫頓時覺得舒服不少,自己還真是倒霉,短短時間就進了兩次醫院。
學校那邊雖然請了假,可陌笙簫害怕跟不上,收拾收拾就打算明天去上課。
吃過晚飯後,聿尊還沒有回來,笙簫上樓準備拿本書下來,湘思和何姨正在客廳看電視,她打開主臥,床上的被子有些凌亂,一看就知道聿尊回來睡過。
床頭柜上擺著自己未看完的書,她隨手拿起來,又看不過去,將書放回後,準備將被子疊起。純白色絲綢料子柔順細膩,笙簫拉住兩角,輕輕一揚
幾乎是第一眼,就看見了枕頭上的頭髮。
陌笙簫手一空,被子被掀在一邊。
女人的直覺總是過于敏感,這根頭髮很長,不像她的,對方應該是個留著大波浪的美女。陌笙簫拈起那根長發,胸口出乎她意料地抽痛了下,繼而,又被什麼給堵住了,每呼一口氣,都能感覺到好像是有根刺扎在心頭,一抽,就會一痛。
這張床上,還睡過別的女人。
聖潔的白色充斥著她的眼球,為什麼偏偏是白色?要是黑色,藍色,紅色……也許,她就不會看見那根頭髮了。
可偏偏就是白色。
它張揚地霸占了陌笙簫的整個枕頭,那麼明顯,只要視線掃過,一眼就能發現它的存在。
陌笙簫手裡緊抓著這根頭髮,她另一手在床沿摸了許久,身子隨著手的動作坐下去,他該是厭煩她了,算算時間,陌笙簫,你可以解脫了。
她這麼和自己說,嘴角用了力,就是拉不起來。
聿尊上樓,走進臥室就見她呆呆坐在床前,他解開腕部的鉑金袖口,肩膀輕聳走過去,“怎麼呆子似的坐在這?”
笙簫拽緊手裡的頭髮,喃喃自語,“我是呆子,沒錯。”
“什麼?”聿尊沒有聽清楚,人已經來到笙簫邊上。
她卻動作很大的站起來,聿尊抬起雙眼,見她要走,便扯住她的手臂,“去哪?”
“我去客房睡。”
“你來那東西了?”
陌笙簫閉著嘴巴,聿尊見她這幅模樣,用力將她拉坐回去,“說話。”
“我明天就去找住的地方,頂多傍晚,我就把姐姐接走。”
聿尊不明所以,有些頭疼,他手掌輕敲下前額,“我以為你學乖了,怎麼才幾天,老毛病又犯了?”
“我有自知之明,省的被趕著才走。”笙簫雙腿合攏,粉紅色拖鞋一上一下交疊著。
“把話理清楚再說。”聿尊實在不喜歡繞,對陌笙簫,他已經算是耐著性子了。
笙簫見他當做沒事般說話,心裡越發堵塞,這才弄清楚,原來這種感覺就是難受。
她將手掌伸到他面前,聿尊垂眸。“什麼玩意?”
他裝作不懂,她便認真解釋給他聽,“這是一根女人的頭髮,是在我的枕頭上發現的。”
“無聊,”聿尊推開笙簫的手站起來,“說不定就是你的。”
陌笙簫跟在他身後,他越是這樣,她便越是有些不依不饒,“我是直發。”
“那就是被你睡彎了。”
陌笙簫見他絲毫沒有要承認的意思,“聿尊,既然你有了別的女人,找到了更好的替代品,為什麼還不放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