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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知道有今天,當初何必下這個手!”
顧筱西置若罔聞般背過身,眼睛裡面蓄滿的淚水卻掉了出來,很多人都要問她這麼一句,就連顧筱西自己都回答不出來。
湘思的腿還是老樣子,依舊需要恢復。
陌笙簫的眼睛才這麼幾天,也是毫無起色,只能繼續配了些藥。何姨帶著兩個人,連走路都戰戰兢兢,生怕被別人給撞著磕著。
“陌小姐,前面有階梯,你當心。”
“何姨,”笙簫一步一步往前慢慢探去,“你就像叫姐姐那樣,叫我笙簫就可以了,老是陌小姐的話多見外。”
“這可不一樣,要按著規矩講的話,你可是主,我就是伺候你的。”
陌笙簫聽了不由笑出聲,“何姨,你真會開玩笑。”
何姨也跟著樂呵,只不過再尋常不過的一句玩笑話到了陌湘思耳中就沒有這麼簡單了,何姨平日裡都管她叫湘思,原來,是當她們地位平等,壓根沒將她擺在陌笙簫一個位置上。
笙簫眼睛看不到她臉上的陰兀,何姨忙著照顧兩人,自然也沒有注意到
顧筱西在警察的看護下離開重症監護病房,她打算回到自己所在的住院部,剛走到門口,就看見正從裡面出來的三人。
陌湘思首先望見,她拍了下笙簫的手背,“是顧筱西。”
何姨對這個女人印象極差,扶著笙簫就要走開,“陌小姐,我們走那邊。”
“陌笙簫,”顧筱西喚住她,“等等。”
顧筱西朝身邊的警察說道,“我既然選擇了自首,就不會逃避,請允許我和她單獨說幾句話,回到病房,我就將一切都交代出來。”
兩人對望一眼,相互耳語,“好吧,不要說太久。”
儘管這樣,他們還是跟在顧筱西身後,只是站得稍稍遠了些。顧筱西右手被拷在欄杆上,就算她想對陌笙簫不利,也是不可能的。
何姨怎麼都不肯答應,笙簫也不知顧筱西要說些什麼,她心裡藏著很多疑問尚未解開,笙簫想了下,就讓何姨攙扶她走過去,“何姨,你放心吧,大白天的,她不會拿我怎樣的。”
顧筱西垂著頭站在她跟前,何姨不放心地回到湘思身側,陌笙簫坐定了便一動不動,“你想說什麼,說吧。”
顧筱西抬頭,她儘管知道陌笙簫昨天才出手救了她,可心裡的怨恨始終難以平復,她睨著笙簫的臉,眼淚不知不覺就淌下來,“聽說你是華爾的學生,馬上要開學了吧?”
陌笙簫沒想到她第一句話,問的竟是這個問題,“對,”她頓了頓,“如果你沒有做錯事的話,美院的門也為你敞開著。”
“是嗎?”顧筱西蒼白的小臉側過去,望向園內,如果她沒有遇上嚴湛青,她的手就不會拿起刀子,而是應該執著畫筆,“陌笙簫,你比我幸運多了。”
笙簫沒有說話,黑亮如墨的瞳仁只是盯著一處。
“想想,我當時多麼天真,美院的學費太貴了,我交不起,這才答應嚴湛青接近聿尊,我也不知道要做些什麼,一心想著我能進到那個夢寐以求的學校。想來,我應該是第一眼就被聿尊給看穿了,虧得他還陪我演完這齣戲……”顧筱西有些自嘲地笑了笑,“陌笙簫,其實,當初對你的傷害,我真的是無心的,我只是想著,只有你離開了聿尊,說不定嚴湛青一個高興,就能答應讓我抽身,我陷進去了才知道夾在這兩個男人中間有多麼可怕,我成天提心弔膽……”
陌笙簫安靜地聽著,顧筱西語速很快,像是沉浸在那段回憶當中,臉上有揮不去的無奈。
“還記得我當時拿白水潑你嗎?我也只想讓你死心,我甚至想讓聿尊狠狠甩我一個巴掌,讓我滾,那樣我就能回到自己的生活了,可是,他沒有……”顧筱西搖搖頭道,“他比我入戲還要深,他冷眼旁觀,原來是想看著我越陷越深。”
顧筱西說著說著,就捂住了臉,“陌笙簫,你的第一次是給你愛的人嗎。”
笙簫並未細想,“這和你所說的事有何關係嗎?”
“那你又知道,我的第一次給誰的嗎?”顧筱西鬆開手,抬起臉時,滿面淚痕交錯。
陌笙簫沒有回答,她的第一次,應該是給嚴湛青的吧。
“聿尊是沒有碰過我,他卻花了一千塊錢找來一個牛郎破了我的身子,還拍下了dv,陌笙簫,你知道一個女人的第一次有多麼重要嗎?”
笙簫聞言,竟是怔住了。
“倒霉的是,我還懷了孕,而我竟然以為是聿尊的孩子,他當著我的面並沒有否認,一方面,又將他公司的信息故意泄露給我,藉此將那些虛假的資料傳到嚴湛青手裡。你知道嗎?就算到了這時候,我還想著要離開聿尊,我真的沒有貪圖過他們什麼,我早就騎虎難下,甚至想過就這麼逃走,我完成這些事的時候,真的好開心,哪怕將你從皇裔印象趕走的時候,我的那些愧疚也被興奮所取代了,我想,嚴湛青不會再拿我父母要挾我,我總算能走了……”
陌笙簫的思路隨著顧筱西的敘述往下走,後面的有些事她甚至能猜到,她閉上眼睛,卻想刻意避開,不想去想。
“可就在我認為所有事都順理成章的時候,嚴家公司卻面臨破產,原來那些信息都是假的。聿尊一語就道出我和嚴湛青的關係,甚至將一盒dv給我看,說這是嚴湛青給他的,並要挾他5000萬。我當時滿腦子都亂了,可聿尊說,他可以不計前嫌,畢竟我懷著他的孩子,他願意幫助我,呵呵……”顧筱西哭著,又笑著,眼睛裡面的淚水支離破碎,“我自己都形容不出那時候的心情,只記得對他滿懷感激,並一心想著替他生下那個孩子,來報答他……”
“後來呢?”陌笙簫像是不受控制般,問出口。
“第二天,我就接到了爸媽的電話,我家附近被貼滿了我的裸照,家裡也收到了那盒dv,我爸氣的差點去掉半條命,我就知道,定是嚴湛青氣我給他假信息害得他損失慘重,再加上聿尊中途給我打了個電話告訴我錢已經湊齊,我就更加肯定是嚴湛青所為。”顧筱西一口氣說這麼多,微微有些喘,“再後來的事,你就知道了……”
陌笙簫不知,這中間,竟還有如此多的曲折。
“這些,聿尊都沒有告訴你吧?”
笙簫頭腦一陣疼痛,她想不到聿尊手段竟會如此過激,而顧筱西,無異就成了他和嚴湛青之間的犧牲品。
“你知道我當初刺向嚴湛青的時候,有多麼絕望嗎?”顧筱西哽咽著,哭啞了嗓子,“我沒有錯,我就想賺點錢上學,可是我卻被逼得不得不下手殺人,我的家再也容不下我了,在所有人眼裡,我已經沒臉了。”
陌笙簫憶起,她當初也是為了學費才會認識嚴湛青,她和顧筱西之間,何其相像。
顧筱西說,她比她幸運。
是嗎?
68他的世界太陰暗
顧筱西不禁羨慕對面的陌笙簫,她想起聿尊和她說過的話,那句話,殘忍的令顧筱西甚至不願意回憶起。
“不管怎樣,你當初對嚴湛青下手的時候就應該想到後果,也許,所有的事對你來說都是不公的,可選擇這條路的,不正是你自己嗎?”笙簫視線穿過顧筱西的臉頰,每個人都是這樣,做出的事,一念之間,都在自己手裡。
“後果?”顧筱西自嘲地揚眉,“我若不是被逼到這個份上,我會去殺人嗎?”
她只是一步走錯了,就每步都在錯下去。
“聿尊說,他本來想著我只是嚴湛青手裡的一枚棋子,等他反過來利用完了,可以放我走,可是,我卻做了一件最愚蠢的事,陌笙簫,你知道是什麼嗎?”
顧筱西咬著牙,陌笙簫三字幾乎是從她唇間溢出來的,笙簫下意識神經繃緊,仿佛知道了她想說的事同自己有關。
“他說,我潑了你一杯水,所以,他就找個牛郎來破我的身。”顧筱西迄今為止,每每想起這句話,全身就忍不住顫抖起來,她牙關戰慄,“我被逼到無路可走,原來,就僅僅因為我當初將一杯水潑在你臉上,陌笙簫,你能想像得到嗎?”
笙簫陡然覺得腰裡軟下去,她幾乎向後栽倒,眼睛裡看不見,只能用手慌亂地揮了幾下,這才握住邊上的欄杆。
她只是以為,顧筱西是罪有應得,她想不到的是,在這件事中,她竟由一個無辜受害者,成了顧筱西殺人的始作俑者?
“我不信。”
“你不相信的話,可以回去問問聿尊。”顧筱西將一隻手抬起,想要伸到陌笙簫面前。
“你做什麼?”身後,一名警察喝道。
她只得將手收回來,“看見我手指上的傷了嗎?還記得我在電話里和你求救嗎?當時,若不是你一句話,我的手指頭就被一根根割下來了,陌笙簫,你還不信嗎?你看,你的隨口一求情,就能比過我拼死地求饒,你看看……”
她手指齊根處,一道暗紅色的血痕歷歷在目。
顧筱西將手抬起,她示意陌笙簫望去,她將手在笙簫面前擺了擺,卻見她毫無反應,顧筱西這才注意到笙簫眼神渙散,並沒有她平日裡所見的那般靈氣,“你的眼睛怎麼了?”
笙簫別過臉,長發遮住她的側臉,顧筱西望見她的下巴又細又尖,真是好看。
“瞎了。”
她說的很輕,口氣很淡。
“瞎了?”倒是顧筱西,嗓音不由拔尖。
陌笙簫維持著方才的動作,點點頭,“我和聿尊之前發生過一場車禍,現在,我腦部有個血塊。”
“車禍?”顧筱西擰眉一想,“是……是嚴湛青安排的那次嗎?”
嚴湛青有一次無意間透露給她聽過。
“你知道?”笙簫轉過小臉,一雙杏目本該是波光流轉,這會卻黯淡無神。顧筱西方才還充滿憤怒嫉恨的心稍稍平復下去,倒不是幸災樂禍,而是心情繁蕪複雜了不少,“那,嚴湛青知道你的眼睛是因為他才瞎了嗎?”
陌笙簫搖搖頭,“他被送進醫院後我就再沒見過他,我當時就被帶到警察局,出來的時候,眼睛便瞎了。”
儘管陌笙簫看不見,顧筱西卻還是有意避開她的視線,仿佛知道笙簫變成這樣,是和她脫不了干係的,“那你恨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