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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流欽同她挨得很近,鼻翼間能聞到陌笙簫頸間淡淡的沐浴露味道,“這個世上,就剩下她是我唯一的親人。”
“她是個怎樣的人?”
“我母親喜歡彈琴,大多數時候,她不管別的事,她生性善良,對我很好,我父親卻相反,對我極為嚴苛……”殷流欽說到一半,閉了嘴,他盯著陌笙簫的側臉,不知不覺,他竟又對她卸下了心防。
殷流欽拿起手機,坐回笙簫對面。
保姆收拾完園子,推著輪椅往屋內走去,她這會得準備做晚飯,保姆瞅向四側,另一名看護正從樓上下來,“交給我吧。”
看護從她手裡接過輪椅,跟著保姆進到廚房。
“這兒太擠,要不你帶夫人先出去。”
看護點頭,推著輪椅來到廚房外,三步開外有個窗子,殷流欽從來不讓開這窗,看護拉開窗簾,打開窗戶,“陽光多好,太太,您在這休息會。”
看護站到她身後,倚著廚房門口,“像太太這樣,需要多曬會太陽,老呆在屋裡對恢復不好。”
“可不是嘛,”保姆邊揀菜,邊回頭說道,“但殷少不讓,他說不能留太太單獨在外面,可能有錢人也不輕鬆,得時時刻刻提防別人吧。”
“就是,”看護眼睛望向窗外,“我給太太開個窗子,讓她多接觸外面的景色,你說一個人成天悶著,有多少錢都不會快樂的……”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閒聊,全然沒有注意到另一幢別墅內的異樣。
聿尊反鎖在書房內,他雙腿搭在辦公桌上,接到電話時,他雙目緊閉,“餵。”
“聿少,時機到了。”
聿尊深壑的眸子猶如藏身於黑暗中的虎狼一般,發出嗜血的精光,“你確定?”
“狙擊位準確,正對窗口。”
聿尊合起手機,修長的雙腿來到牆面前,他取出黑匣子,手掌略帶抖意地撫向裡頭的狙擊槍。
聿尊讓陌笙簫約殷流欽到外面,只是想更好地保護她。倘若笙簫一直不出去,殷流欽勢必會起疑心,聿尊命人在殷流欽家不遠處的別墅內日夜盯防,為的就是找到最好的機會,他沒想到的是,竟然會和陌笙簫出去的時間一致。
聿尊來不及想這麼多,他拎起匣子往外走。
他來到車庫,沒有選擇平時常開的那幾輛座駕,而是選了一輛普通的黑色寶馬車,聿尊坐進車內,掏出手機,撥出去個電話,“情況怎樣?”
“聿少放心,太太還在上島咖啡館內。”
聿尊精心安排好之後,這才驅車離開。
黑色寶馬車飈速來到惜風苑旁的別墅內,這兒的入住率不多,聿尊壓下帽檐,進入車庫停車。
他拎著東西來到二樓。
裡頭有幾名男子,駕著狙擊槍,無時不在尋找好的狙殺點。由於殷流欽做足準備,聿尊不得不租下這個位於惜風苑後方位的別墅,只有在這兒,才能避開那些藏在暗處的眼線,但要開槍卻很難,除非目標走到後面的花園,等待的這麼些天過去,毫無機會。
“聿少——”靠窗的男子迎上前,聿尊來到他方才站的地方,他冷毅的俊臉湊向瞄準鏡,果然!
“這本來也是個死角,這扇窗戶從來不見打開,就連窗簾也一天到晚拉著。”旁邊男子匯報導。
“看來,殷流欽也知道。”聿尊眯起鳳目,身子沒有移開的意思。
“窗戶是裡頭的看護給打開的,雖然能看到人,但要射中要害有難度,畢竟距離和角度不是最佳方位。”
聿尊盯著瞄準鏡內的那張臉,他緊抿的嘴角輕顫,手指扣住扳機,犀利狂狷的眸子恨不能在對方身上穿出千百個空,他眼底布滿殺戮,儘管如此,他還是鬆開食指,上半身直起,“你繼續盯著。”
“是。”
聿尊來到房間內,他掏出手機,“何姨,幫我打個電話給笙簫,讓她現在馬上回去。”
陌笙簫手掌撐起小臉望向窗外,這炎熱的午後,靜謐平和的有些嚇人,她總覺得會出事,又想不出會有什麼事。
何姨的電話令她驀然回神,陌笙簫拿起手機接通,“何姨,有事嗎?”
“笙簫,你要回來了嗎?奔奔哭鬧個不停,我和陳姐哄不住,他哭得嗓子都啞了……”
“尊,他人呢?”
“聿少去公司有事。”何姨按著聿尊的吩咐,她編了個藉口,沒說這是聿尊的意思。
“好,我知道了。”陌笙簫掛斷手機,她蹙眉細想,目光對上殷流欽。
“怎麼了?”
笙簫望著偌大的咖啡廳,何姨說奔奔哭鬧,但在電話內陌笙簫並未聽到一點哭聲,笙簫面露矛盾,難道,是聿尊已經準備下手,如果真是這樣,那目標肯定是衝著殷流欽而來。
“沒……沒事,孩子哭著要找我。”陌笙簫心不在焉地吃了幾口點心,她藉機斂起驚慌,這種時候,她想不到辦法來幫助殷流欽,她也不能點破,畢竟於笙簫而言,殷流欽只是個見過幾次面的客戶,而聿尊,卻是她丈夫
孰輕孰重,逼得陌笙簫不得不做出選擇。
“能和我說說,你和你丈夫是怎麼開始的嗎?”
笙簫收回神,眼睛瞥向旁邊的手機,她不想看著任何人受到傷害。
“你為什麼對我的事這麼感興趣?我不想說。”
殷流欽挽起唇瓣,“這才像你,方才那樣子,我真不習慣。”他輕呷一口咖啡,“陌笙簫,我對你真有了興致。”
“那我勸你,免了吧。”
“我覺得你總是很開心,這種笑也會感染到我,我又摸不透你在想什麼,要換是別人敢一次次頂撞我,我非要整死她們不可。”殷流欽半開玩笑,半是認真說道。
陌笙簫想再呆一會,至少要消除掉心裡的疑慮,“那我敢斷定,你以後會被修理的很慘!”
“為什麼?”
“你遲早有天會遇上個能管得住你的人,你這副風流成性的模樣,哪個女人吃得消?”
“其實,我可以改……”
陌笙簫裝作聽不懂,她有意避開,眼睛望向窗外。
午後三點。
聿尊抽根煙,走出房間。
他來到窗邊,揮手示意旁邊的男子離開。
聿尊拿起狙擊槍,十字瞄準鏡對上婦人的腦部,他當年是基地最好的狙擊手,這會,只要扣動扳機,他能保證令她一槍斃命,不給她留一絲活過來的希望。
聿尊戴起耳機,他前額滲出細汗,積壓二十幾年的仇恨擴張得他整顆心好想要跳出胸口,他想起父親死前的慘狀,想起母親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時的哀嚎,聿尊幽暗的眼眶蒙上一層細碎的水霧,他咬緊牙關,大片汗漬浸濕他寬闊有力的背部。
“聿少,太太還在咖啡館沒有離開。”
聿尊低聲咒罵,掏出手機打給陌笙簫。
“你在哪?”
“我出門的時候告訴過你,我在外面。”陌笙簫另一隻手攪動杯裡頭的咖啡。
“給我回去,走!”
笙簫聽得出來,聿尊隱忍的怒氣已接近爆發點,他口氣透出令人不寒而慄的陰森,陌笙簫緊咬下唇,“我難得出來,坐會再回去。”
她掐斷電話,殷流欽揚唇,“聿尊?”
陌笙簫又怕他看出什麼來,“他不喜歡我和你單獨見面,主要是視頻的事,他防你跟防狼似的。”
殷流欽心底才起的疑慮,被陌笙簫三兩句話撥回去。
笙簫不著痕跡嘆口氣,她夾在中間,到底是在幫殷流欽呢,還是在幫聿尊?
聿尊強忍怒意,陌笙簫和殷流欽在一起,他這個時侯動手的話,極有可能給笙簫帶來危險。
在確保她安全之前,聿尊只能忍。
他回到原位,眼睛盯著對面。
看護站了會,走進廚房,“我幫你揀菜吧。”
保姆笑意盈盈,“你先給夫人餵點水,這大熱的天,萬一一個疏忽,殷少回來我們都得挨罵。”
看護點頭,“好,我難得遇上你這樣投緣的,以前做的那些人家,哪能好好相處呢,都恨不能將對方趕走才算乾淨。”看護走到婦人身後,拉住輪椅往後退。
聿尊眉頭緊皺,手指壓向扳機,旁邊的男子拿著望遠鏡觀察,“聿少,她要離開了!”
機會可能只有這麼一次,聿尊心跳至嗓子眼,大滴汗珠順著臉頰往下滾落,他額前青筋直繃,整個人緊張地猶如一張拉開成最大角度的弦,隨時都有一觸即發的可能。他耳朵內嗡嗡作響,全是父母親慘死之前的掙扎和悲鳴!
“聿少——”
聿尊閉起眼睛,手指撫向耳機,“情況怎樣?”
“太太沒有離開。”
聿尊收起呼吸,眼裡的沉痛四處滿溢,他鬆掉手,身子一側倚住牆面,右手僵硬地張開,連握緊的力氣都使不出來。
他眼睜睜看她離開,手指只需要點一下,他就能送她下地獄!
“聿少——”旁邊男子不安上前。
“滾!”聿尊驟然轉身,猛的一拳揮出去砸向牆壁,古銅色肌膚瞬時迸裂,鮮血飛濺在潔白的牆上,汩汩而下。
男子嚇得收住話,一聲不吭回到窗前。
陌笙簫在咖啡館內坐了半小時,沒有見到異樣,她煩躁的心慢慢沉寂,也許……是她杞人憂天,笙簫喝完杯裡面的咖啡,“我先走了。”
“不多坐會?”
“我得回去照顧奔奔。”
“我送你。”
陌笙簫拿起挎包,“不用,我開車來的。”
殷流欽把手機塞給陌笙簫,“你要不拿著,我會天天來煩你。”
“好吧。”笙簫沒有推卻,殷流欽跟在她身後,“我送你上車總行吧?”
陌笙簫走出咖啡館,人都是自私的,她倘若開口提醒殷流欽,勢必會對聿尊不利,她只能用自己的方式讓心裡好過點。
笙簫發動引擎,“你也回去吧。”
陌笙簫看著殷流欽走向停車位,她這才開車離開。
車子一前一後駛進鬧區,笙簫過綠燈,殷流欽的車被紅燈攔在後面,陌笙簫開出去沒多遠,從後視鏡內發現十幾輛黑色的轎車形成一個車隊,呈不同方向包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