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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見狀,出手制止,“放開他!”
“夫人,這兔崽子不吃點苦頭,不會聽話。”
“你懂什麼?”女子面色慍怒,“他還是個孩子,你忍心嗎?說你是鐵石心腸還不承認。”
男孩抿緊嘴巴,一語不發。
“孩子,你喜歡彈鋼琴嗎?”女子彎腰,臉湊到他面前,“阿姨教你彈琴好不好?”
“我不要!我媽咪彈的琴是最好聽的!”
“你——小王八羔子找打!”
“郭勝!”女子喝住,她手掌欲要撫向男孩的臉。
“你知道他是誰嗎?”一陣男音陡然傳過來,一名高大的男子抱著個四五歲模樣的小男孩走來。
“老公。”
“夜神。”
男子是名英國和日本的混血兒,他有著一雙深藍色的眼眸,且身材挺拔,他踩著黑色漆皮長靴來到女子身側。
“老公,你說他是誰?”
女子手掌輕撫男孩的腦袋。
“他是夏初顏的獨子。”
“啊?”女子掩不住嘴裡的驚呼,手掌像是燙到般收回去,“夏初顏的兒子,怎麼會在這?”
夜神抱著懷裡的孩子坐在妻子旁邊,那個孩子有著和他父親一模一樣的眼睛,此刻,他正窩在親人溫暖的懷抱中,居高臨下望向衣衫襤褸的男孩。
“警方這會可能正在尋找他們夫妻倆的屍首,我看,都葬身魚腹了,他們還怎麼找?”
“我爹地媽咪沒死!”男孩憤怒驚叫。
夜神不悅地睇他一眼。
女子細想片刻後,小心問道,“是你殺了他們?”
站在男孩旁邊的郭勝邀功道,“是我領了夜神的命,夫人放心,夏初顏今後再也不能擋著您的路,她死之前,我還廢掉了她兩隻手!”
女子禁不住戰慄。
旁邊的夜神伸出手攬住她的肩膀。
“就算這樣,你也用不著殺了她。”
夜神手掌在她肩膀處輕拍,“不是你說的嗎?你上頭一直有夏初顏壓著,要是有天她死了,你就能出頭。”
“我……”女子啞然,她只是隨口那麼一說。
女子的視線落到男孩的臉上,她只是看了眼,馬上避開。
“怎麼,生氣了?”夜神湊過去,親吻嬌妻的臉。
他嘴角含笑,完全不在意旁邊的男孩才因此而失去父母,夜神也全然不覺得愧疚。
“你這樣,我心裡會不安。”
“有什麼可不安的?又沒讓你動手。”
男孩握著拳頭,聽著他們你一言我一語的說話。
女子半晌後,才再度開口,“我是怕,會不會查到我們身上?”
“放心吧,找不到屍首,頂多算失蹤。”
女子眼裡的愧疚一閃而過,她承認,是她的私心作祟,夏初顏死後,她才能站得更高,她不曾想過,有一天她會後悔,後悔不該為了自己的理想,去剝奪無辜人的生命。
“你還會說,我對你不好麼?“夜神吻著她的嘴角,說道。
女子的視線不經意瞥向男孩,見他瞪著雙眼一個勁死盯著她,她心裡不由慌亂,“你們打算把他怎樣?”
“夫人放心,我會好好‘照顧’他。”
“總之,以後別把他帶到大廳來,我不想見到他。”一看到男孩的眼睛,她便會想起夏初顏。
“是,夫人。”
“那我得好好準備,音樂節夏初顏去不了,請柬肯定會送到我這兒來,老公,我選什麼曲目好呢?我要選一首高難度的,讓別人只記得我!”她說話間,眉宇飛揚。
男孩只覺她好壞,這兒的每個人都壞到骨子裡面去。
他們一點也沒有媽媽的善良。
他撲過去,張開嘴要咬。
身旁的郭勝先一步擒住他的衣領,被他一拽,一丟,男孩像個破麻袋似的重重摔倒。
“郭勝,這就是你帶出來的人?”
“夜神息怒,我這就教訓他。”
“別髒了這地兒。”
郭勝聞言,點頭,他拉著男孩的一條腿,把他拖到大廳中央。
男孩蜷縮起身子,看到他們一家三口幸福地挨在一起,夜神和女子似乎在商量要選的曲目,懷裡的男孩則饒有興趣地盯著鋼琴。
“我讓你骨頭硬!”郭勝從腰際掏出長鞭。
他使出三分勁道。
但已足夠能打得男孩皮開肉綻,他咬著牙想忍住,卻發現這痛是他從來沒有受過的。
他忍不住,撕心裂肺地喊出聲來。
女子抬起頭朝這邊望了眼,她似有不忍,但最終沒有開口。
她和夜神轉過身,拿起旁邊的琴譜,女子手指撫向琴鍵。
悠揚的琴音配合著男孩嘶叫的聲音迴蕩在大廳內,這似乎是最好的合奏,他護著腦袋,身子左右翻滾,怎麼都躲不掉鞭子的抽打,爹地,媽咪……
當初,為什麼沒帶他一起走?
遠方的世界,是不是很快樂,是不是也有媽媽的琴聲?
他仿佛看到爸爸媽媽站在窗口的位子,媽媽依偎在爸爸身前,張開雙臂,想說什麼卻說不出來。
男孩不哭,他在遊艇上哭幹了眼淚,爸爸媽媽還是走了。
他知道,他哭死,他們也回不來。
女子彈著鋼琴,時不時抬頭望向旁邊的丈夫,他們的兒子好奇地轉過頭,卻也只是冷冷瞅著男孩挨打。
郭勝把他拖走的時候,他已奄奄一息。
男孩吃力地睜開眼睛,他們一家三口幸福的畫面在他眼裡逐漸模糊,走遠,他記住他們的臉,一張張,都深刻在心裏面,哪怕化成灰,他長大後,也要找他們報仇!
男孩丟失了以往的性格,他本就是個聰明伶俐的孩子,他學什麼都很快。
慢慢的,他逼著自己適應這種環境,他不倔強,不再說不,他學會廝殺,學會主動出擊。
他們在基地學習的東西,很多很多,郭勝說過,他們將來會是頂尖的殺人機器。
上百名孩子被載上遊艇,寒風凜冽刮來,誰也不知道會被帶去哪。
郭勝站在甲板上,到了海中央,奮力前行的遊艇慢慢停緩,原先在船艙內打牌的一幫大漢出來,不由分說,把分站在船沿的孩子們一個個推入水中。
“啊——”
尖叫聲此起彼伏。
男孩後背一股力道推著他掉入海裡面,不出幾分鐘,上百名孩子全部落水。
郭勝朝著垂死掙扎的他們說道,“救生圈只有十個,要想活命,給我拿出喝奶的勁來!”他話語還未落定,遊艇便向前方駛去,到了一定得距離後,十個橘黃色救生圈拋出來,繫著的繩子一頭綁在甲板上。
孩子們爭先恐後朝救生圈游去,他們沒別的辦法,任他們怎麼游都游不到盡頭的時候,才會知道什麼叫做瀕臨死亡的絕望。
這時候的廝殺,比籠子內的更血腥,更殘酷,更想置對手於死地。
基地平時會訓練他們的水性,沒想到,竟會以此種方式來驗收。
男孩灌到幾口水,他揮舞雙臂,身後陡地一股力氣抱住他,按住他的頸間把他往下壓,他手肘猛地後擊,一聲痛呼傳來,男孩屏住呼吸潛入水下,拳頭對著同伴的腹部猛擊幾拳。
等他重新浮出水面的時候,就看到對方的身子正在慢慢往下沉。
那孩子不甘心地把雙手伸出水面,“救救我,救救我——”
男孩眼裡閃過猶豫,但很快,又有人再度纏上來。
他瞬間清醒,他不想成為死的那一個!
男孩面容露出與這種年齡極為不符合的狠戾,他憑著一己之力衝出重圍,眼睛瞥到左前方的一抹身影。
869被兩名孩子抱住肩膀,身子正在往下沉。
小女孩身單力薄,本來就吃虧,更何況要對付兩個。
男孩快速游過去,他手臂緊勒住同伴的脖子,另一手拽著他的頭髮,把他的腦袋浸入海水內。
不少孩子正在搶奪救生圈,平靜廣闊的海域內,慘叫聲連天。
等男孩和869游到救生圈前時才發現,十個人已滿。
953抱著個救生圈,朝男孩冷笑道,“去死吧!”
郭勝站在船沿的位子,手裡習慣地拿著那條鞭子,“蠢貨,要想置別人於死地都來不及,你還去救人,你以為你是什麼,王子嗎?”
男孩旁邊的869體力不支,小手撲騰幾下,往下沉。
男孩忙拽著她的胳膊,她的重力瞬時壓在他肩上,男孩揚起下巴,還是擋不住灌進嘴裡面的海水,眼看淹過鼻息。
“去,再扔一個救生圈下去。”
“是。”旁邊男子照做。
一個救生圈丟到男孩跟前,他忙伸出手,把869也掛上去。
“這是最後一次,給我記住!”要不是他捨不得男孩這塊料,早就令人開船走人。
旁邊的953冷哼,別過臉。
海面上,他親眼看著自己的同伴一個個因體力不支而葬身在海里,剛開始地垂死掙扎慢慢只剩下被淹沒的腦袋,以及胡亂揮舞的雙手,人的本能促使他們將希望伸向別的同伴,更多的人,便因此被拉下水,最後平靜如死水的海面上,只剩下一圈圈漾起的漣漪。
誰都希望養尊處優的長大,可面臨著生,或是死的時候,沒有人願意選擇去死。
869忍著哭腔,她知道有些話不能說,可心裡的恐懼滿滿占滿心房,“我好想回家。”
男孩伸出手,抹了把臉上的水漬,沒有開口。
“我真的想回家。”
“也許,我們長大了才能回家……”
男孩想快點長大,他還希望爺爺能找到他。
可他並不知道,就在爸爸媽媽失蹤後,他的家就沒了。
等他真正長大的時候才知道,外公和外婆接受不了愛女失蹤的打擊,已雙雙病逝,能獨攬一方的聿老爺子,在車禍中喪生,外界的報導傳得沸沸揚揚,因為誰都沒看到老爺子的遺體。
只是透過大灘的血漬和證人口供證明,出事的是聿老爺子。
負責搶救的醫院也站出來說,他死了,死於車禍。
財團股份迅速被瓜分,聿家名下的財產全部遭到拍賣,因為財團內的另一名董事手裡竟持有聿老爺子親筆簽名的股份轉讓授權書。
男孩平靜地收回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