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鏡子裡映射出一張絕美的臉,神色有些冷,眼裡的落寞,蜇的他自己都在發疼。他用手掌拂去臉上的水漬,腳步趔趄地回到臥室。
莫伊像塊牛皮糖一樣整天粘著,聿尊對她始終不冷不熱,逐漸,開始厭倦。
半年過去了。
春暖了,花也開了。
時光如梭,擋不住季節的變化,擋不住流年老逝,能擋住的,卻是聿尊和陌笙簫之間的距離。
他們分開時,都那麼的堅決,誓死不相往來。
聿尊覺得拉不下那臉,他不可能主動去調查陌笙簫的事,好像……他多麼地放不下她似的。
一個簡單的飯局,卻有人在他面前提及。
那人給他敬酒,“聿少,還記得你之前的那女人嗎?噢,不,是前妻。”
聿尊拿著酒杯的手掌緊握,“提她做什麼?”
“也沒什麼,我上次去臨水鎮出差看到她了,我一眼就認出她,當時走得挺急,也沒過去打招呼。”
臨水鎮?
聿尊以為,她會選個適合定居的城市,哪怕離開白沙市,但也不至於,去那種地方。
旁邊有人起鬨,“那是聿少的前妻,你怎麼就能一眼認出她?看錯了吧?”
男子倒也沒爭辯,“那倒也是,當初打了個照面,還沒細看呢,我一回頭,她就走遠了。”
這次的話,誰也沒放在心上。
聿尊卻不知不覺把車開去了臨水鎮。
這兒是個小鎮,不少建築都有些年限了,生活節奏明顯緩慢,但到了傍晚,卻異常熱鬧,花園的廣場上到處是人。
聿尊倚著車窗而立,他自己也說不清楚,為什麼會鬼使神差地來到臨水鎮。
他漫無目的地開車亂兜,他放下車窗,還減了速,特別是經過路口的地方,他有時候都會踩著剎車。說不定,就會有那麼個人衝出來,一臉驚訝地對他說,“聿尊,你怎麼會在這?”
聿尊擰起劍眉,那他該怎麼回答?
對,就說他出差,路過這個地方。但是接下來呢?陌笙簫和他沒了關係,必定要走,那他要怎麼留住她?
對,就說,陌笙簫你陪我吃頓飯吧,看在以前的情分上。
聿尊兩手放在方向盤上,臉枕在臂彎間,笙簫都恨死他了,憑什麼要看以前的情分?
想到此,聿尊忍不住再度懊惱,他來這鬼地方做什麼?
半年了吧,是要有半年沒見到笙簫了。
不覺間,車子繞進一條小巷,這地兒真的不好,到處是馬路陷阱。聿尊索性下車,他向前走了幾步,看到一個路邊攤。
他想起,陌笙簫似乎在上學的時候經常吃這種東西。
他輕步走去,小攤生意很好,老闆娘隨意招呼他入座,“要吃些什麼?”
“有些什麼?”
老闆娘忙得熱火朝天,一邊招呼別的客人,一邊答道,“炒飯,炒麵,麻辣燙,炒菜也有……”
“炒飯吧。”
“炒飯一份!6號桌。”
一盤炒得黃澄澄的炒飯端上桌,來這的大多是打工者和學生,聿尊望了眼,一點都沒有食慾,他掏出支煙,“給我拿個菸灰缸過來。”
老闆娘忙著收錢,臉色緊跟著不耐,“沒有,你直接丟地上就好,待會我們會掃地。”
“給我拿個菸灰缸。”聿尊再度重複,說著,把一張百元大鈔丟在桌上。
“好好,您等著——”老闆娘眉開眼笑,立馬把他想要的東西呈上。
聿尊點了煙,仍舊一口沒吸,把香菸卡在了菸灰缸邊沿。
這時,有人走過來,“請問,那邊巷子內的車是誰停的?不好意思,麻煩挪一下,我們想過去。”
那人見是輛豪車,說話便很客氣。
聿尊站起身,往巷子的方向走去。
那人瞅了眼,暈,這麼有錢的人來這種地方吃飯?難道是來體驗生活?
聿尊走後沒多久,一男一女緊跟著來到小攤前。
“兩碗炒飯,謝謝。”
陌笙簫環顧四周,見只有6號桌空著,她拉著陶宸走過去,“老闆娘,這兒有人嗎?”
老闆娘伸出脖子瞅了眼,見那客人不在,“沒人,坐吧。”
陌笙簫面露猶疑,桌上的炒飯很明顯一口未動,她坐定後,視線不覺落到那個菸灰缸上,連煙,也是一口都沒有抽。
這個習慣……
她忍不住自嘲,原來有相同習慣的人還真多,簡直是浪費錢。
聿尊把車挪開,他沒有食慾,所以沒再回到小攤上。
臨水鎮到了晚上,車輛並不多,不像白沙市,出門就會堵。
聿尊依舊漫無目的地把車開在馬路上,那位玩伴所說的偶遇,他兜了一整天都沒能撞到。可能人和人之間是真的需要緣分的,不想見的時候,偏偏在你眼皮子底下晃,想見的時候……
他在想,是不是要回去,還是繼續?
可,他為何要繼續?
肚子內飢腸轆轆,聿尊莫名地心煩氣躁起來,他就像個傻子似的在外面亂兜,可陌笙簫這會在做什麼?
他越想,心裡越氣,亂的像一團棉花似的,真想一拳揮出去發泄,可根本找不到那個能夠發泄的點,心裡積壓著越來越重的鬱結,他感覺車子不是行駛在路上,而是架在了一座獨木橋上,只要他有何偏差,便會栽入冰冷的水底,萬劫不復。
街角的燈光洋洋灑灑飄落,期間被夜色掩去了光華,灑在引擎蓋上,只有那一簇微乎其微的橘黃色。
聿尊把車開得飛快,頂端的敞篷張揚地收起,儘管這會天暖了,但晚間呼嘯的冷風還是順著四肢百骸灌入,男人古銅色的手背凍得發出鐵青色,他凜冽的短髮刮在臉上,猶如一把把利刃,撕拉的肌膚似要劃出一道道深刻的口子。
一百碼,兩百碼——
再加速。
街上很少有人,也很少車。
三岔路口,一束強燈猛地打過來,刺眼的光束直射聿尊面部,他俊目眯起,急忙打了個方向盤。車子猶如脫韁的野馬,只聽得剎車摩擦過地面的聲音震破這個清冽的夜,“砰——”
旁邊正好是一座水泥橋,跑車始料未及地與它相撞,車頭正好卡在兩根水泥欄杆之間,安全氣囊已經彈出,等於半輛車都懸空架在水面上。
衝擊力度如果再大些的話,車子直接撞過欄杆,而聿尊的頭部,正好會撞到頂層的水泥柱。
他卡在駕駛座內,眼睛盯著前方死寂一般的湖面。
那個卡車司機嚇得連番尖叫,又不敢逃逸,只得大著膽子湊上前,直到看聿尊沒事,他才扶住旁邊的欄杆使勁呼氣,“你,你沒事吧?”
因為那一點分神,他差點血濺當場。
聿尊把頭埋入安全氣囊內。
那司機落定的心再度懸起,扯開嗓門開始喊,“救命啊,救命——”
“你鬼叫什麼?”聿尊抬起頭,“滾。”
司機望著那輛嚴重變形的豪車,他沒聽錯吧?讓他滾?儘管口氣差了些,但總比賠錢好。
“你真沒事?”
聿尊一個厲色丟過去,司機立馬逃之夭夭。
他沒報警,也沒立即從車裡面出來,涼風灌入領口,這會該是夜深了吧?他在車內坐了許久,一直到凌晨,這才招了輛的士車回到白沙市。
他沒再找下去,也許,是那個玩伴真的看錯了。
男子的一句不經意,他卻當了真。
回到皇裔印象,何姨睡了,空氣沉悶的,感覺也像是睡著了一樣。
聿尊來到臥室,他沒有開燈,而是打開了電視。
屏幕內閃出的彩光打在男人冷毅的臉上,他坐在床沿,這幅樣子若是被人看見,肯定會把對方嚇個半死。
他看到電視劇內的男主角瘋狂地搖著女人的肩膀,“你難道還不懂嗎?你不在的時候,我想著你,總想你能出現在我面前多好,我說的那些話,包括做的所有事情,哪怕真的傷害到你,可那都是因為……我愛你,我愛你啊!你不懂嗎?”
咆哮出來的字語,一個一個釘到聿尊心裡的最深處去,他怔怔出神,那他瘋狂地開到臨水鎮去,又是為了什麼?
他不相信,他會愛上誰。
陌笙簫也不會稀罕他的愛。聿尊覺得,愛就是最最廉價的東西,他拿起遙控器,想將電視關掉。可試了幾次都沒能把電源掐掉,他猛地一個甩手,聽到遙控器砸到電視機屏幕上發出的劇烈響聲,“閉嘴,閉嘴!”
電視劇仍舊在繼續,一閃一閃的螢光罩住他的全身,聿尊十指深深嵌入髮絲內,他這樣子,真是可笑而又狼狽。
他打開床頭的燈,來到衣櫃前。
從裡面把那份離婚協議書拿出來,協議書上,陌笙簫的簽字顯得很彆扭,因為當時她的右手受了傷。聿尊哪怕是真的離婚,也不會再和別人去結婚,一段婚姻,真的太累,太累。
笙簫,遠走高飛了。
卻不知,那根綁住她的線頭還握在聿尊的手裡,他沒去辦理離婚,也說不清是為了什麼。他給自己的理由是,反正辦不辦都一樣,雖然連他聽著都覺得牽強,但至少,成功說服了他。
聿尊把那份離婚協議書鎖到了保險柜內。
他要想查到陌笙簫的近況,並不難,可他寧可哪天在路上偶然間遇到,也不要刻意讓人去查。
那樣的話,顯得他好像多在意她是的。
沒了她,他不也好好地過了大半年嗎?
直到,他再次聽到臨水鎮這三個字。
這個項目本來不用他親自跟進,但鬼使神差的,聿尊卻率領了大批精英團隊親自趕往臨水鎮。
為了什麼,可能只有他自己最清楚。
站在躍華大廈的門口,他看到一名穿著紫色荷葉領襯衣的女子正疾步走來,她腦袋垂的很低,聿尊瞅了眼,身形和陌笙簫有幾分相似,但對方是短髮。
他沒再多看一眼,把目光投向前方。
他那次在臨水鎮逗留了整整一天都沒遇到陌笙簫,他是萬萬想不到,在毫無準備的時候,會遇見的。
他繼續向前走,忽然,一張a4紙飄到他的腳底下,不期然踩上去,聿尊沒放在心上,他提起了腳步。
“喂,站住!”
聿尊聽到身後傳來一陣女音,他只覺,異常的熟悉,那聲音儘管隔了那麼久,卻仍舊像是天天在他耳邊響起那般,他熟悉到,不用眼睛去看,就能想到說這話是人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