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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升機緩緩起飛,雷絡拿起狙擊槍,聿尊急喝道,“閃開!”
身後諸人起身退回樓道內,雷絡一槍擊中前面的油桶,所幸大部分都是空的,爆炸的衝擊力仍然很大,站在前面的好幾人受傷。
陌笙簫聽到砰的聲音,她目光驚懼,雙手扶著牆壁起來,“出什麼事了?誰有危險?”
她猶如驚弓之鳥一般,上半身的衣料緊貼脊樑,出的汗才風乾,又被嚇出滿身的冷汗。
負責保護她的二人不敢輕舉妄動,“您別急,聿少不會有事。”
夜神睇著濃黑的煙霧直擊半空,他手掌輕拍奔奔腦袋,“沒想到,你可真是個寶,有你在手裡,我讓他生,他就生,讓他死,他就得死。”
雷絡滿臉冷汗,咬著牙忍住劇痛,“夜神,你為什麼不一槍打死他,反正有這小兔崽子在手裡,聿尊他也不敢反抗。”
男人狹長的丹鳳眼透出一股森寒,“他不是想擺脫基地的控制嗎?看著吧,我會讓他心甘情願回來,做個任我擺布的傀′儡。”
愛麗絲手裡動作稍頓。
“即便這樣,我們可以把這孩子帶回基地,今天的事,我始終覺得太冒險。”
“險中才能求勝,我就是要告訴他,他兒子在我手裡,他若再敢對我的話置之不理,我會讓他嘗到掉進地獄的滋味究竟如何。”
雷絡聞言,鬆口氣,“方才真是嚇死我了,我真以為這小兔崽子要死。”
夜神冷笑,“他若死了,我們還能安然離開嗎?”
雷絡點頭,不語,夜神的做法太過大膽,命懸一線的時候,他卻還在拿著命去賭。
但他不得不佩服夜神,至少,他掐准聿尊的軟肋,為他們求得一線生機。雷絡擦把冷汗,倘若聿尊不顧奔奔,或者也和夜神那樣選擇搏一搏的話,他們估計全得死在這。
夜神拿起電話。
聿尊手指按向耳機,“你要怎樣才能放過我兒子?”
“我母親的遺體,我帶不走了,三天之後帶著她的骨灰來基地,到時候,等我的電話,我會派人去接你的。”夜神說話,掛點電話。
“操!”聿尊爆出粗口。
“聿少,是否要安排人去把屍體火化?”
聿尊來到天台門口,直升機已飛出去老遠,他冷戾的寒眸內結起一層冰霜,“等天黑過後,找個沒人的海域把屍體丟下去餵魚。”
身後男子抬起頭,“可是……”
“隨便去找個人的骨灰拿來,那東西還能貼著名字不成?”
“是。”
“聿少,還有十幾個槍手埋伏在周邊。”
“全部狙殺。”
“是。”
此起彼伏的槍聲持續了足有半小時之餘,陌笙簫心裡忐忑,她聽到飛機起飛的聲音,也不知道聿尊和奔奔是否有事。
門口傳來腳步聲,她縮在牆角,一抬頭,看見聿尊正大步走來。
“笙簫。”男人蹲下身。
陌笙簫撲入他懷裡,她身子抖得厲害,牙關發顫,“太好了,你……你沒事。”
“放心,我沒事。”
陌笙簫淚如雨下,她沒看到奔奔,聿尊捧起她的小臉,“別急,奔奔也沒事,我會把他安全地送回你身邊。”
他說的是她身邊,而不是他們。
笙簫拉住他血肉模糊的手,她並未聽出男人話裡面的不對勁,“奔奔是被帶走了嗎?”
聿尊攬住陌笙簫的肩膀,他輕點了下頭。
笙簫雙肩緊張地拱起,她沒有鬧,也沒有再失聲痛哭,她小手緊抓著聿尊的衣角,方才他被子彈打中的時候,她真怕會失去他,陌笙簫另一手扶住牆壁,再沒什麼比都活著更能令她感到欣慰。
不管結局有多差,還能比……不在了,更讓她痛徹心扉嗎?
笙簫跟著聿尊走出樓層,她纖細的手臂環住男人結實的腰,他們相互攙扶,不然,一旦失去彼此,他們都會支撐不住而倒下去。
愛麗絲打出去的子彈控制的很好,子彈擦過手腕,雖然傷口深刻見骨,但聿尊的右手沒有大礙,不至於廢掉。
陌笙簫和聿尊回到御景園,何姨跟陳姐已各自回家,笙簫緊隨他的腳步上樓,“尊,方才徐謙問你受傷的事,你為什麼不說實話?我們可以找南夜爵幫忙……”
聿尊坐在床沿,他左手拉住陌笙簫的手,讓她坐到身旁。
聿尊的左手裹著紗布,他抬起手掌輕撫陌笙簫的臉,男人嘴角噙起抹笑,看在眼裡,苦澀的令人難受,“沒用的,”笙簫感受著臉部傳來的粗糲,“奔奔在他手裡,誰幫忙都沒用。”
況且,基地的作風向來狠辣毒戾,“爵,他幫不了我,與其這樣,還不如讓他們好好過日子。”
“那奔奔怎麼辦?”陌笙簫嘴角顫抖,眼淚忍不住淌落,她哭出聲來。
“不是還有我嗎?”
笙簫哽咽,右手回握住聿尊的手掌,“你想做什麼?”
“我會把奔奔帶回來。”
陌笙簫搖頭,“你要拿你的命去換嗎?我不允許……”
“笙簫,你聽著,別人我都可以不顧,可你是我老婆,奔奔是我兒子,唯獨你們兩個,我不能不顧。”
陌笙簫執拗地搖著頭,“我們要怎麼辦,要怎麼辦?”
聿尊食指揩去笙簫眼角的淚水,他手掌握於陌笙簫頸後,把她拉入懷中,“這些都不該是你操心的,不在你能力範圍之內,笙簫,別多想了……”
“我怎麼能不想?”陌笙簫雙手緊抱住男人,“殷流欽他到底想做什麼?他這樣折磨我們還不夠嗎?”
聿尊薄唇緊抿,手掌在笙簫腦後輕撫。
一連三天,夜神一個電話都沒有。
奔奔也是音信全無。
陌笙簫不吃不喝蜷在大床邊,眼睛一個勁盯著孩子的嬰兒床發呆。
聿尊走到她身旁,挨著陌笙簫席地而坐。
“起來,去吃點東西。”
“我吃不下。”陌笙簫旁邊的床頭櫃打開著,她從裡面拿出一個盒子,笙簫把那雙小鞋子遞給聿尊,“還記得嗎?這是你買的。”
“當然記得,”聿尊攤開手掌,眼裡透出疼惜,“我買過很多東西,都被你給退了回去。”
“這鞋子是我偷偷藏起來的。”
“怎麼沒見奔奔穿過?”
陌笙簫唇瓣輕揚,眼裡湧出淚花,“我不捨得。”
笙簫從裡面拿出一個日記本,她打開第一頁,裡面夾著樣東西,“這是奔奔的胎照,那時候,我看著你站在門外,醫生問我要不要拍胎照,我不由自主點了頭,我想藏起來,一輩子都不給你看……”陌笙簫頭枕著聿尊的肩膀,“我很自私吧?”
聿尊從她手裡接過胎照,孩子在肚裡的影像很清晰,五官輪廓都能看的清楚,“跟奔奔生出來的時候,真像。”
陌笙簫擦去臉上的淚痕,可眼淚忍不住,眼眶漲的實在難受。
“這個日記,我每天都會偷偷地寫,它記錄著奔奔成長的全部過程,還有每一次做產檢時的b超單我也都收著。”
聿尊接過手,一樣樣打開細看。
笙簫順著聿尊的目光定在那本日記上,“看,這是我第一次感覺到胎動,很輕微,那是奔奔跟我在打招呼。”
“這是五個月時候的b超,醫生說,能看清楚寶寶的小手和小腳了……”
陌笙簫一頁頁給他解說,她流著眼淚,抬起頭,看到聿尊的眼眶內濕潤著。
笙簫緊靠在男人身邊,“我好想奔奔……”
聿尊伸出手,把陌笙簫攬入懷裡。
“聿少。”臥室門口,一名男子在喚。
“什麼事?”
“方才有人送了一份快遞過來,需要您親自簽收。”
陌笙簫跟在聿尊身後下樓。
聿尊打開包裝,是盒錄像帶。
“你先出去。”他抬眸說道。
“是。”
陌笙簫坐在沙發內,兩手緊張的不由交握到一處,她隱約能感覺到,這絕不可能是普通的錄像帶。
聿尊打開按鍵。
畫面輕閃,出現的地方對陌笙簫來說是完全陌生的。
一扇門被推開,先是聽到嘈雜的聲音,好像有打鬧,還有孩子們的哭聲。
聿尊放在膝蓋上的手攥緊。
畫面漸漸往下壓,陌笙簫看到一個鐵籠子,爾後,便是一群正在廝殺的孩子!
她陡然震驚,手掌掩住嘴裡差點逸出來的尖叫。
“這是什麼地方?”
畫面定格在正前方的角度,兩個孩子扭打成一團,眼裡的殺氣兇悍無比,稍大點的孩子占著身高優勢,一把擒住對手的脖子,猛地把他的腦袋撞向鐵欄杆。
悽厲的慘叫使得畫面都在顫抖,陌笙簫心跳加速,錄像出現血色的污點,她臉色駭然,別過眼去。
耳中,忽然傳來熟悉的哭喊聲,笙簫才回頭,眼睛就被旁邊的聿尊捂住。
“放開我——”陌笙簫能猜到錄像內正發生著什麼,她尖利的指甲使勁刺入聿尊手掌內,用力把他的手拉開。
畫面推近。
奔奔站立在鐵籠子的角落內,一名5歲左右的男孩抹著眼淚一個勁哭,“媽媽,媽媽——”
渾濁的海水蔓延過男孩的膝蓋,淹沒至奔奔的胸口。
“哇哇哇——”
“奔奔——”
陌笙簫起身撲到電視機前,“放開我兒子——”
裡面,傳來男人說話的聲音,雷絡執起長鞭,一瘸一拐走到籠子跟前,“你想去那裡是嗎?”他指了指身後的幾個籠子,“要不是看你新來的,我一準把你塞進去!在這兒沒有眼淚,你要不想自己死,就踩著別人的屍體給我爬出來,快!給我動手!”
男孩瑟縮著肩膀,五官精緻,面色白皙,“我不要,我要媽媽——”
“啪——”呼嘯的長鞭飛過去。
“哇——”
陌笙簫從不知道,世上還有如此骯髒的地方,那些人,都還是孩子,都那么小。
奔奔嚇得縮在角落使勁哭,他腳勁不好,沒站多久便軟下腰,一口水嗆在嘴裡面,“哇哇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