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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聽到真話,略有些失望,不過費因斯的字典里可沒有「灰心」二字,他湊近陳僅耳廓輕聲回覆:「我很擅長清理,你應該用得到我。」
靠。
接下來是漫長的高空飛行,漫長到像要故意給陳僅用來適應身邊這位擺脫不掉的超級大麻煩同途回港的複雜局面。
由於這男人跟自己的關係剪不清理還亂,所以也沒辦法直接擺臭臉回絕他,但費因斯此類行徑,跟大賣場強制捆綁消費沒什麼區別。
既不容他申辯,他也不想被這傢伙牽著頭皮走,所以陳僅與他嚴正交涉,警告他接下來的行程安排必須得聽自己的。費因斯認錯態度良好,未表示異議。
由於旁邊那人在,陳僅失眠了。更可惡的是,在頭等艙落座後沒多久,費因斯倒是直接閉目養神了。
雖然腳長在人家身上,他要來就來了,可微服出行要是出事,他陳僅可是要負全責的。承載著一腦子亂七八糟的念頭,頂著前晚還沒完全過去的酒勁,渾渾噩噩地挨了十來個鐘頭。
從香港國際機場出來,看著坐進車后座仍神采奕奕優哉游哉看車窗外街景的傢伙,陳僅只有撓頭認命的份。由於費因斯沒帶保鏢,也沒法帶熱兵器防身,他不防著點也不行。
「都不知道你這麼閒的,中東組不來煩你,你就來煩我。」
「你如果不期待我出現,可以當我不存在。」
陳僅抗議:「拜託,你這麼大個人,我怎麼當你不存在。」
「你是又想做什麼壞事不想讓我知道?」費因斯將目光從窗外收回,回頭與陳僅的眼神作了一次深入的交接。
陳僅惡狠狠地咬了咬牙:「好,我鬥不過你。我就直說了!我要住陳碩那兒,你要麼自己去住酒店,要麼跟就給我裝乖,千萬別說什麼奇怪的話,讓鄭耀揚抓把柄。」說歸說,但其實陳僅對未來四人共處的詭異場面不甚樂觀。
港人略有些崇洋,外國面孔會有便利,再加上費因斯外型出色笑容迷人,中途下車進了一家超級市場買工具箱時,居然被結帳的幾名女學生要求給他插隊合影,猛說了一通「你真的好帥呀」之類的奉承話,還腦殘的問他是不是客串過美劇《NCIS》!
陳僅在一旁聽得雞皮疙瘩掉滿地。最後看費因斯真的好脾氣地跟人家合影,陳僅翻白眼腹誹:這傢伙真是夠了!
冤家
在登機前,鄭耀揚打了一通電話給陳碩:「事情怎麼樣了?」
「創聯的人到公司了,明早九點簽合同。」
「要我過來嗎?」
「今天不用,我一個人就行了。不過趕不過來接機了,我讓司機八點去機場。」
「嗯,那我就直接回去。剛才新加坡分布給的計劃書我還要核一下。」
「嗯……」對面像是想起什麼,隨口說說,「家裡可能——會有些變化,你,自動忽略好了。」
耀揚低笑了一聲:「是不是把那套瑞典家具訂了?這種事不用問我的,你自己決定就好。」
晚上九點,耀揚到家,菲傭出來將他的行禮提進去。耀揚兀自走到偏廳,脫下外套,在長沙發坐下,翻開計劃書看起來。突然聽到身後有動靜,一回頭,看到小吧檯的流理台旁露出陳碩的睡袍一角。
「你怎麼提前回來啦?我還當那幫人會纏著你去夜場。」聞到廚房飄出的咖啡香,耀揚有點高興,「那個狗屁賽論坡玩得可精了,原來他一直在打我們元朗那塊地的主意,看我不鬆口就利用東德公司跟我打官腔,改天我們去給他個下馬威,現在飛機上咖啡越來越難喝,陳碩,給我也倒一杯。」
十五秒終後,對方端起馬克杯悠哉地晃到鄭耀揚身後,然後直接從後方將杯子送到他面前,耀揚下意識地接過,然後低頭喝了一口,接著……
「噗……」噴了出來。
正準備發作,身後那人已經走到近前,用無比可惡的語氣道:「不好意思,我不小心把鹽當糖放了。我看太燙,所以還加了點自來水。」
耀揚把計劃書收起,站起來跟眼前的囂張男對峙。
對方卻還不知死活地繼續教育他:「你是斷手還是斷腳,倒咖啡!我家碩碩是你能隨便使喚的嗎?要不要再來穴位按摩,馬殺雞全套啊,鄭、先、生?」
耀揚本來已經要爆了,但一看到那張酷似自己愛人卻異常欠扁的臉,心中湧起一陣很複雜的猶豫,皺起眉頗有點大地低吼一句:「你這人,是不是有毛病啊!」
原來陳碩暗示的家中「變化」,就是這小子。對方果然是他永遠無法適應的存在呢。
就在這時候,耀揚聽到樓上的異動,眼神犀利地朝那方向掃過去,正好看到那個高大的異國男子從樓梯上走下來,英俊面孔身形挺拔,看起來是紳士,不過只要是能跟陳僅扯上關係的,耀揚都會自動將此人打上「非獸類」標籤。
耀揚還是一下子就猜到對方是誰了。
為了那臭小子的事,不是沒跟這個男人打過交道。看在陳碩面子上,勉強容忍這囂張的傢伙偶爾留宿也就算了,現在他居然公然將危險人物領進家門,還真當他鄭耀揚是忍耐無下限啊!
「介紹下,我朋友費因斯,這位鄭耀揚先生是我的……弟媳?」說完還意有所指地瞟了人家一眼。
「神經病。」真實狗嘴吐不出象牙。耀揚粗魯地一把撞開他,夾起文件就往樓上走,經過洋客人身邊時隨口說了句,「你自便。」然後看也不再看他們一眼,就消失在走廊盡頭。
陳僅慢慢走回廚房端起一杯熱騰騰的咖啡,然後轉身對跟進來的費因斯說:「看見了吧?那臭小子眼睛長在額頭上的,一點兒都不尊敬兄長。我家碩碩是被他拐了,要不怎麼會看得上他。」
比起某人,費因斯還算比較有自知之明:「其實我們,算是不速之客吧?」
「怕遭白眼,你跟我擠這兒幹嘛?別心虛,這裡是陳碩的地盤,你要當那姓鄭的不存在,就沒事了,幸虧他們家客房多,說清楚,你別到我房間啊,要是被姓鄭的撞見,還不被他抓了把柄。」
「我想他知道我們的關係吧。」
陳僅笑眯眯回應:「喂,你別亂講。在這裡,我們最好別有關係。」
「你的意思是,現在我只是你的上級?」
每當費因斯向他本人鄭重確認一些境遇性問答題時,陳僅都不免會有點緊張,於是用情色的的暗喻一筆帶過,不乏是一個比較妥當的應急辦法:「從某種意義上講,你可以在我上面。不過——不是今天。」
國粹
陳碩清早八點,過來敲開陳僅的房門,開門見山問:「有空嗎?」
陳僅剛睡醒,一口氣做了兩百個伏地挺身,還沒緩過來,於是靠著門套輕喘著問:「你有事啊?我本來打算九點去租輛車。」
「不用去了,車庫裡的瑪莎拉蒂借你用。」
陳僅吹一記口哨,今天的陳碩還真是可愛啊。
「啊,那就沒事了,我可以改到下午再去兜風。」
「那好。我九點到棋牌室等你。」陳碩剛轉身又扭頭補充一句,「還記得廣東麻將怎麼打嗎?」
哈?陳僅雖然一頭霧水,但還是答得很慡快:「打麻將嘛,隨時奉陪,上個月我還做了兩把十三麼。」手下小建就是廣東仔,麻將愛好者,有時會拉上陳老大湊搭子,不過因為陳僅打牌比較內行,贏得多又不怎麼收他們錢,所以有時候小弟們會不好意思再叫他。
「三缺一?」
「加上你三個。」
陳碩又走回來跟他說明:「我們明天要接觸一位重要客戶,那個女老闆就喜歡打麻將,她約了我跟耀揚明天下午摸牌。太久沒打,手生了,耀揚不好那個,我教了下他,再需要上場練練。」
「他能學,那豈不是我給費因斯講解一下,半小時也能湊數!」
「隨便你。」陳碩走開,中途正好撞上費因斯從自己的客房走出來,兩人在走廊上打一個照面。
費因斯溫文爾雅地打招呼:「嗨,早上好。」
「早。」陳碩點了下頭,直接下了樓梯。
費因斯看向陳僅,後者居然掛著一絲詭異的淺笑一臉若有所思。
費因斯往他那邊走過去:「陳碩找你?」
陳僅這才將視線調到費因斯臉上,然後有點亢奮地說:「巔峰對決的時刻,到了。」
此事事關面子問題,陳僅第一時間化身絕地武士,再說了,同一起跑線,沒道理費因斯會輸給那個自以為是的鄭耀揚。
想到一個打擊敵人自信心的好辦法:還有什麼比輸給老外麻將更丟臉的事呢!
「中國麻將會不會?」
雖然費因斯覺得問題有些無厘頭,但還是誠實答:「看過,略懂。」
陳僅倍感欣慰:「我看好你噢。」
託管家送上來一副麻將牌,然後鄭重其事地對費因斯說:「名師出高徒,你可得爭氣啊。」
費因斯跟著走進他臥室:「這樣真的好嗎?」
「發揮你的聰明智慧,爭取打他個落花流水!」嚴師微笑鼓勵,「你沒問題的。」
接下來的半小時,陳僅為費因斯精心講解怎麼聽牌、補花,怎麼吃、碰、槓、連順子。「麻將藝術博大精深,廣東麻將得其精髓自成一派,半小時最多只夠粗略碼牌,要精通做牌還得靠實戰。」
「除爆胡以外,就看番子了。」然後給他分析各種牌型組合,「自摸、三元牌、花麼、正花,加一番;混一色、對對胡、花胡三翻;小四喜、大三元六番。姓鄭的那手臭牌肯定做不到大四喜、十八羅漢,一般能摸到清一色就算厲害了。我們就保守點好了。」
陳僅隨手搭了幾幅牌,讓費因斯看,對方瞄一眼問:「七張花牌算花胡?」
「嘖,就說你有悟性吧!」
看陳僅激賞的眼神,費因斯突然有些衝動,於是猛地抱住他頭吻了上去。
直到兩人真的滾進大床,陳僅才意識到自己又疏忽大意了:「喂喂,沒時間了,還要辦正事……你往哪裡親啊,唔!」
費因斯壓住他,將探入他底褲直接逼他就範,然後用一種十足盅惑的口吻慫恿他:「我們現在這樣也是在辦正事呢……」
一小時後。
耀揚一眼看到掛著可惡邪笑志得意滿踩進棋牌室的陳僅,就皺眉看向陳碩:「你說的師傅就是他?」
「他牌品不錯。」
然後進門的是帶著盈盈笑意,精神面貌煥然一新的費因斯,耀揚又問:「那個老外又是怎麼回事?」
「來考驗你定力的吧。」陳碩居然也一聲輕笑。
耀揚苦笑:「我又不是要去澳門參加賭王爭霸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