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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別了昆鵬,洛淼也不開燈,直接抱著刺頭刺腦的大榴槤進廚房,借著月光給它開膛破肚。
低落時,做什麼都帶上了點兒發泄的情緒,洛淼下手很重,榴槤外殼尖刺密布,一個不小心,手指被劃出一道破口,洛淼倒吸了口氣,趕忙丟開榴槤殼,打開水龍頭,將手放在下面沖洗。
也許是因為疼痛,也許是因為別的什麼情緒,他衝著衝著,眼圈越發酸澀,隨後,有什麼熱乎乎的液體開始從淚腺中爭先恐後的湧出來。
洛淼用另一隻沒受傷的手抹了把臉。
他很不喜歡自己這種容易出淚的體質,男孩子哪有沒事就淌眼淚的。
可越是這麼想,眼淚越是止不住,抹的臉頰都泛疼了還是汩汩的往外流。
洛淼乾脆放棄了,他捂著臉慢慢的蹲在地上,反正家裡只有他一個人,就連宋淼淼都被關在院子裡,哭什麼的只要沒被人看到就不算!
「咔嗒!」
鑰匙開鎖的聲音嚇了洛淼一跳。
他瞬間止住哭,打著哭嗝站起來想要摸黑出去查看,剛走到廚房門口就撞上一堵肉牆。
「你這弄什麼呢那麼臭?!還不開燈……」
熟悉的聲音傳來,洛淼借著窗外的光線抬頭看:「澤哥??」
「嗯。」宋晟澤「啪」的一聲打開燈,屋內立即亮堂堂,所有的一切都無處遁形。
「別……」洛淼急忙捂住自己臉,背過身去。
宋晟澤拽著他:「在哭?小崽子,今天你生日哎,哭什麼?」
「沒哭!」洛淼胡亂在臉上抹了抹,是沒眼淚了,但是眼眶、鼻樑和臉頰都是紅彤彤的,五官集體都在倒戈,瘋狂訴說著:我們剛哭過!
宋晟澤瞥了眼廚房內正被肢解了一半的榴槤,眉角一跳,他分明看見大理石檯面上有一滴殷紅的……
「受傷了?」緊張而關切的詢問。
洛淼伸出手給宋晟澤看:「沒事,就一個小口子……」
手腕被捉住,人跌跌撞撞的被拉扯到客廳。
宋晟澤將洛淼按到沙發上,又轉頭去拿了醫藥箱過來,仔仔細細的替小朋友消毒包紮。
「熱帶水果上細菌很多,不好好處理的話萬一感染會很麻煩。」
洛淼眼圈又開始發酸,狠命忍著才沒流出傷自尊的玩意兒來,他吸吸鼻子:「哥,對不起,我不知道您今晚回來,我馬上去把榴槤丟出去。」
「丟出去幹嘛?放著吃唄,你不是喜歡嘛。」宋晟澤半蹲在洛淼面前,一邊包紮一邊回。
洛淼歉疚:「可是很臭啊,你不喜歡……」
「你那麼愛吃,我聞著聞著都習慣了。」宋晟澤抬頭微笑。
洛淼從宋晟澤歸來的驚喜中緩過神,這才想起來問:「哥,您怎麼回來了?!不是要拍戲?」
「本來就是個友情出演的角色,戲份不多,這兩天剛好空下來,」宋晟澤伸手摸了摸這顆想了很久的小腦袋,「而且,如果我不回來,你是不是準備哭著度過這個生日?」
「我沒哭!」洛淼強調,說話大聲產生共振,眼眶裡一直打轉的玩意兒不爭氣的滑下一滴。
「噗~」宋晟澤用拇指蹭掉那滴小液體,「好好好,你沒哭,這什麼也不是。」
洛淼羞憤欲死,隨手抄起一塊沙發墊擋住自己的臉。
宋晟澤下飛機就給昆鵬打了電話,今晚的事,他都有所了解。
對於洛淼的父親,宋晟澤其實挺有看法的。
這當爹的也太不負責任了,老婆為了生兒子沒了,當爹的不是去好好保護和撫育兒子,居然因為扛不住失去妻子的打擊而變相拋棄親生骨肉,把尚在襁褓的兒子丟給親戚,自己拍拍屁股出國了,這特麼什么爹!
他家小崽子那麼懂事,都是因為當爹的不稱職,沒有在他該皮該鬧的時候陪著他,可憐的小崽子根本是揠苗助長的被迫式成長。
宋影帝大手一撈,連同沙發靠墊一起將人攬進懷裡,給洛淼順著後背。
「小崽子,你才二十,還小呢,別人家二十歲的都還在大學皮,你啊,別太懂事了,在我這兒沒必要,想哭就哭想鬧就鬧,想吃榴槤就吃榴槤,哥什麼都會包容你的。」
洛淼的腦袋和宋晟澤的腹肌之間就隔著一塊軟綿綿的沙發墊,男孩子「嗚嗚」的哭聲從一開始的壓抑到逐漸放大,身體的顫抖通過沙發墊傳導過來。
宋晟澤摸著洛淼毛茸茸的後腦勺:「……我也不會離開你。」不會像你爸那樣拋下你的。
「他們一直……一直說我是掃把星……」
洛淼的聲音埋在沙發墊里,悶悶的傳出來,很委屈,但不是告狀的語氣,只是陳述。
「親戚們說如果不是我,我媽就不會死,我爸也不用背井離鄉出國闖蕩,他們說……如果沒有我就好了……」
「他們說的沒錯……每年生日我都會想,如果沒有我就好了……我出生的這一天是最糟糕的日子……」
宋晟澤覺得自己的心臟被一隻手硬生生的揪了一下,生疼。
過去洛淼的人生他參與不了,他能做的只有抱緊現在懷裡的人。
他抽走沙發墊,直接將洛淼摁進懷裡,兩人無隔阻的擁抱,彼此能感受到對方身上的體溫。
「淼淼,對我來說,你出生的這一天是最好的日子。」
洛淼懵懵的抬起頭,對上的是宋晟澤一雙深邃如幽潭般的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