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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有拒絕,也沒有回頭表示自己還醒著。
直到她關了燈,直到清楚聽到她輕輕的腳步上了樓關了門,直到整個人沉浸在黑暗之中,他也不曾動彈一下。
因為他不想失去這次被她呵護的機會。
可能是因為睡沙發的原因,他一直難於入睡。迷迷糊糊合了一下眼,很快又醒來了。
窗簾外微光透亮,已經是清晨了。他聽到熟悉的腳步聲,是她起床了,輕輕走到沙發前看了看他。
他假裝還在沉睡,沒有動彈。
而她也只低低嘆了口氣,轉身坐到餐桌邊,沉默地支著下巴,不知道在想著什麼。
黑暗中,她側面的曲線溫柔,朦朧地被黯淡的天光籠罩,看不分明。
即使不太清晰,他的腦海中也可以清清楚楚地描畫出她的樣子。她明亮的眼睛中,有清澈幽深的目光,就像五月春夏之交的天空一樣清湛;她下巴尖尖的,看起來柔軟而纖細,卻總是倔強地微抬著,不肯向這個世界示弱;她曾經和他近在咫尺,只是他在茫然不知中,丟失了她。
他輕輕地曲起手臂,將頭枕在臂彎中,在這樣的暗夜裡,他聽到自己的呼吸和心跳,都那麼急促。
而他的呼吸似乎驚動了她。她看向這邊,見他已換了姿勢,便站起身走過來,問:“你醒了?”
程嘉律仰望著她,低低地“嗯”了一聲。
顏未染回頭看向上面,怕驚動潘朵拉,壓低聲音說:“我這邊也沒有給客人準備的毛巾牙刷什麼的,你回國的時候定好酒店了嗎?”
客人。這疏離的稱呼讓程嘉律的心往下沉了沉。他點了點頭,說:“我昨天已經把行李放在酒店了。”
“那你趕緊回去吧,再補一覺。”她本想再問一問他回去的航班,但再一轉念,又覺得沒有什麼必要,便只是沉默地走過去,打開了店門。
清晨的光亮撲進來,外面的鳥鳴和街上稀疏的人聲也傳了進來。
熟練地開著車,拐進梧桐街。
衛澤希現在對這邊是倍兒熟,早已知道哪個地方看起來安全卻很可能會被拐彎過來的三輪車懟了車燈,哪個地方隱蔽又穩妥,停上二十四小時也不會被人注意到。
他在那兩棵梧桐樹後停好了車,太陽已經明晃晃地升起來了。他興沖沖地拎著自己在機場買的禮物,推開了車門。
但隨即,他目光瞥到了從顏未染店中走出來的那條身影,怔了怔之後,居然下意識地再度把車門關上了。
車內靜極了,只有他的心跳聲,響徹在自己的耳邊。
從未染店裡走出來的人,是程嘉律。
天色尚早,太陽剛出來,天氣已經炎熱。程嘉律在明亮的天光之下,渾身像是鍍著一層淡淡的輝光。
衛澤希心裡咯噔一下,大概是初升的日頭太過刺目了,晃得他腦中一片空白。
他停車的地方很隱蔽,所以程嘉律沒有發現,就連送他到門口的未染也沒有發現。程嘉律走向路口去打車,在走到路口的最後一棵梧桐樹下時,他又回頭,看向未染。
未染抬起手,向他輕輕地揮手告別。
她臉上的表情,有不舍,還有惆悵,更有著淡淡的傷感。
衛澤希忿忿將頭轉向街道內側,不想看這送別的一幕。
他這才發現手中還拿著要送給未染的禮物,氣急敗壞之下,用力把東西狠狠地砸到后座上。
禮物盒撞到了車玻璃上,重重摔下來,落在后座上。那墜落的模樣讓衛澤希覺得,自己的心也是這麼猛然落下的,被摔狠了。
看著這對大清早依依告別的男女,他真想直接踩下油門,飆到程嘉律面前,搖下車窗問,要不要我送你一程?
那時候他們的臉色,一定會和頭頂的梧桐樹一樣綠。
再轉念一想,和梧桐一樣綠的,應該是自己的頭頂才對。
衛澤希沖不上去了,胸口堵得厲害,扶在方向盤上的手在顫抖,腳也無論如何都無法踩下油門。許久,他整個人像散了架的木偶,頹然倚靠在車內。
過了許久,直到程嘉律走了,未染重新轉身回到店內,他低垂在膝上的手才終於可以動彈。他收攏了十指,拳頭攥得緊緊的,然後跳下車,幾步就跨過街道,走到了她的門前,急促又用力地敲了敲那開著的門。
顏未染剛剛進門,聽到敲門聲便下意識回頭,問:“嘉律,你還不……”
站在門口的人,是衛澤希。
她頓時愣在那裡,猶豫良久才遲疑著問:“你……回來了?”
“不回來怎麼能看到你一大早和他依依惜別?”他靠在門上,冷冷地問。
顏未染嘆了口氣,有點無奈:“你誤會了,衛少……”
衛澤希更惱怒了——叫他就是嘉律,叫自己就是衛少,聽聽這個區別!聯想到昨夜她和程嘉律可能發生的一切,而自己卻只能小心翼翼地牽一牽她的手,就覺得怒不可遏。
他再也無法控制自己,抓住她的肩膀,將她抵在牆上,俯頭就要向著她的唇親下來。
顏未染的心猛的一跳,想要掙扎,雙手卻被他反手按在門口,他的另一隻手鉗住她的腰,灼熱的氣息,強勢的擁抱,將她緊緊圍住。
她無法掙脫,只能盯著他,低低地說:“給我一分鐘,我向你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