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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聽到那邊的回覆之後,衛澤希卻不安心了。
他看了看在池邊餵魚的顏未染,拿著手機轉到樹後,壓低了聲音問那邊:“你確定我爸要讓我回去,再接手美國那邊的事業?”
“是的,前幾天他看到了亞太區的季報,認為你只要安下心來,做得還是不錯的,至少一貫以來大方向上從未出錯。昨天在會議上,他還向合作者驕傲地介紹了自己著名商學院畢業的兒子,說你的投資眼光特別強,在上海的投資一年淨資產增加150%以上,這在任何領域都是個奇蹟……”
衛澤希目瞪口呆:“他是指我買的這套房子嗎?我買的時候他明明罵我敗家子!”
“無論如何這是事實。你知道的,年紀越大,對子女的依戀就會越深。對你父親多表示一些親近吧,我敢保證他現在已經開始計劃要把你召喚回去培養你了。好好表現,我期待你回來的那一天!”
衛澤希心情複雜地掛了電話,看著正蹲在魚池邊看著錦鯉們的顏未染。
頭頂的眼光從樹葉間篩下,將她柔美的側面照得越發動人。長長的裙擺雲朵般籠罩住雙腿,唯有一線纖細的腳踝泄露了出來,和細長的手臂一起宣告她的柔弱。
他忽然又想起那起初漫不經心、但現在想來如同命定的那一日。他在路過的時候看了她第一眼,然後又走回來,看了她第二眼,長久地凝視。
他記得自己曾聽過一句詩,那應該是個有名的詩人,雪萊或者是誰——
A flower that scarce breathes in the desert rude
To Zephyr's passing wing ?
如果他現在回到美國,結束自己這所謂的“流放”,回去享受父親的肯定,接受那眾人艷羨的一切時,他會不會也成為路過她的那陣風?
到時候的他,就算可以擁有全世界的繁華喧鬧,可是也沒有了那唯獨屬於她的氣息。因為她在掃除和程嘉律的過往時說過,她的根在中國。
像荒涼沙漠裡的一朵花,不願向那過路的風吐露氣息。
他不想做路過她的風。
因為夏令時的緣故,上海的晚上十點,正是紐約的早上十點。
相隔十二個小時,正好晝夜顛倒。
顏未染打電話給程嘉律的時候,拿著手機想,如果響了五聲他不接的話,那也就算了。
其實她認為程嘉律是不會接電話的,畢竟他在實驗室的時候,手機永遠是靜音。
但她沒想到的是,響了三聲之後,他就接了起來。他花了半秒鐘調適呼吸,但一開口的時候依舊氣息不穩:“未染,是你嗎?”
顏未染“嗯”了一聲,說:“是我。”
片刻的沉寂,兩人都不知道如何開口。但隨即,又同時開口“你……”,然後在聽到對方的第一個音後,喉口堵塞,所有的話戛然而止。
再停頓少頃,是程嘉律說:“你先說吧。”
“我聽澤希說,你還在繼續研究改進老師那份配方。”顏未染便開了口,聲音略有點低,但隔著大洋聽來,也還清晰,“其實,可能沒有必要了。老師已經去世了,再完善也沒有意義了。”
“可這是我們相遇的契機,如果不是因為這份配方,我們可能至今還是這個世上的兩個陌生人。”他聽起來有點累,但喑啞的聲音卻無比肯定,“它對我而言,意義非凡。無論如何,我一定要做到你當初委託我的要求,將它改進完善。”
“不,其實那份配方的主料,那提取物……”顏未染說到這裡,卻又頓住了,她遲疑許久,終於還是輕嘆了一口氣,說,“隨便你吧,只是我覺得,真的已經沒有意義了。”
程嘉律沒有說話,但那低沉的呼吸仿佛在透露自己的固執。
她又開口說:“其實我今天找你,還想打聽個事情。”
“你說。”
“之前你曾參加過一個會議,裡面有個華裔的化工研究員,可能年紀比較大了,名字是複姓的,研究過銀杏內酯的一種提取法……我只知道這些線索。那次會議,Tina Ding,就是丁雪燕,她也有參加,但不記得對方的名字了,或許你還有印象?”
“複姓,華裔,銀杏內酯……”程嘉律思索了一下,問,“有大致的時間嗎?”
“沒有。”
“沒事,找得到。”程嘉律不容置疑地說,“我研究室有專人管理資料,我讓人去整理一下和丁雪燕一起參加過的會議人員名單,馬上就能告訴你。”
第137章 雞蛋總有縫
程嘉律的效率確實驚人,第二天早上,顏未染一起床就拿到了對方的姓名和基本資料。
南門光遠,男,1952年出生。中國恢復高考後第一批大學生,後分配於化工廠擔任工程師。退休後投靠留美的兒子,在兒子開辦的化工公司掛職技術主管,現該工廠已被併購,兒子前往外地工作,他賦閒在洛杉磯。
附件中還有一張並不太清晰的照片,顯然是從大會的合影中截取出來的,畫面上是一個神情嚴肅的清瘦老頭,看起來頗有氣質。
顏未染將資料傳給丁雪燕,她立即肯定地回覆:“就是他,南門光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