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聶藍眼圈一紅,站起身背過去,悄悄地擦掉了臉上的淚水。南門翼輕輕地拍著她的肩安慰她。
而坐在南門光遠身邊的“阿雲”終於開了口,聲音顫抖:“你……別傷心了,你先睡一會兒吧,好不好?”
這聲音一出來,南門光遠就呆住了。他把面前人看了又看,許久才錯愕驚詫地抬起顫抖的手指著她:“你……你是倩倩啊!是我老眼昏花了?還是阿雲你回來了,借女兒的身體來看一看我?”
“不是,爸……”南門倩握著他的手,眼淚滾滾落下,“我們知道你很想念媽媽,所以……所以顏小姐幫我化妝成媽媽的樣子,讓您再見一見媽媽的樣子。或許……或許這樣您就能像早上一樣,清醒過來,不用打鎮定了。”
南門光遠愣了愣,看著面前和亡妻一模一樣的女兒,用顫抖的手想去摸她的臉,卻又不敢觸碰,怕一碰就會化成幻覺離去。他盯著那記憶中的面容看了很久很久,才用喑啞的聲音問:“倩倩?”
“是……是我。”南門倩趕緊點頭。
他那滿是皺褶的手頓了許久,才終於落在她的頭頂上,撫了撫女兒的頭髮,才轉頭看向站在門口的顏未染。
顏未染見他看自己,點頭向他致意。
“我知道你們想要什麼……可是這工藝我要帶到棺材去!誰也別想我為虎作倀,幫你們騙錢害人!化妝品,化妝品,哼!”他說到這裡,聲音漸漸低了下來,臉上顯出絕望來,“我孫子被害死了!被方氏,被你們,被害人的化妝品害死了!阿翼,把他們趕出去!別讓她再出別在我面前!”
“老先生,你這話說的也太難聽了吧?”要是按衛澤希平時的脾氣,現在早就拂袖而去了,哪還輪得到南門光遠當面趕人。但想著顏未染的配方,他也只好硬生生忍了,轉頭看向身旁的顏未染。
“南門先生,其實化妝品並不會害人。害人的,是黑心的生產商,可這個行業是無罪的。”顏未染對著南門光遠開了口,聲音清澈平緩,“我知道你們遭受的不幸,很可能是因為方氏而引起,但這樁罪行需要落到方氏身上,而不是落在所有化妝品的身上。事實上,化妝品對於人類來說,是有貢獻的,它真的能幫我們。”
南門光遠張口就要駁斥,想問幫什麼?這種東西能給人們帶來什麼?
但當他的目光落在面前女兒的面容上,看著原本與亡妻並不相似的女兒,如今與母親宛然相似的面容時,喉口嗬嗬了兩聲,卻什麼也說不出來了。
“南門先生,我們其實也是商人,只不過賣的是美麗。全球化妝品市場每年的份額是兩千億歐元,並且還在不斷地上升增長中。經濟不好的時候,口紅是女人們最大的慰藉,經濟好的時候,每個人都會力求讓自己更加美麗。畢竟,對於美的追求是人類的本能,是不可磨滅的天性。我們不能因為吃飯會噎住就絕食,同時您也不能因為黑心廠商的罪行而抹滅所有化妝品生產商,怪罪將美好事物推廣到全球的人,對嗎?”
南門光遠呼哧呼哧地喘氣,想要反斥她卻發現找不到說辭,只能狠狠別開臉,囁嚅道:“別在我面前說這些鬼話,我,我不會理你!”
“其實,方氏——或者說方氏這種黑心廠商,也是我創辦品牌的原因之一。這個市場不能只有劣幣驅逐良幣,而應該要將它們糾正過來,讓人們用到更好的產品,從而拋棄劣質的、害人的東西,是我們做這個品牌的初衷。”顏未染走到南門光遠面前蹲下來,仰頭看著他說道,“南門先生,將心比心,我想您肯定也會希望大家都用上安全的化妝品,不會再有您家人這樣的悲劇發生,您覺得呢?”
南門光遠坐在床沿,蠕動著嘴唇,沒說話。
衛澤希見他態度已經不激烈,便說:“南門先生,或許你不知道,其實最早揭發方氏罪行的人,就是你面前這位顏未染小姐。是她第一個在網上對方氏提出質疑,也是她第一個尋找新聞媒體將方氏配方的問題公諸於眾的!”
這話一出,非但南門翼和聶藍悚然而驚,就連坐在床上的南門光遠也霍然站了起來,問:“真的?”
顏未染點頭,說:“是真的。我的老師是張思昭,很有名的化妝造型師,曾經獲得過金球獎,入圍過奧斯卡。她有個化妝品配方,所以方氏過來與我們談過合作。但在合作過程中,我們發現了方氏的配方有問題。因為擔心會引發嚴重後果,所以我老師向他們提出缺陷,結果……不久之後,我老師就意外去世了,而我身受重傷,掙扎康復後,便尋找途徑,將這事公諸於眾。只可惜……看來還是太遲了。”
南門翼激動地說道:“不遲,至少,方氏終於要接受審判了!”
聶藍顯然是想到了自己的孩子,熱淚盈眶地伏在南門翼的肩上,低低啜泣。
在一片安靜中,只有聶藍的哭泣聲,與南門光遠沉重的喘氣聲在室內輕輕迴蕩。
許久,南門光遠扶住身邊女兒的手,慢慢的,一步一步走到顏未染的面前。
“是你揭發了方氏的罪惡,好……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