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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現在的他,坐在了她的身邊,卻只能從鏡子中看著她的模樣。
曾經無數次撫摸親吻過的臉龐,到最後卻連看見都成了奢望。
就連守在她的家門口,都需要先找到理由。
程嘉律默然望著鏡中的她,悲傷的情緒淹沒了他的大腦,哽住了他的喉口,直到深吸一口氣,用理智將那些思緒都硬生生擠出了自己的腦海,他才說:“上次告別後,我又把老師那張配方拿起來了,想要再度試試看能不能完善它。”
顏未染握著手中的水杯,點點頭:“嗯,我聽澤希說過了。”
程嘉律沒想到衛澤希會這麼大方,略停了停,才說:“是,畢竟,這是我們一開始在一起的契機。可直到你離開我,我依然未曾完成你的託付,所以我想著,我們終究還是要善始善終。”
“其實不是我的,而是老師對你的託付。”顏未染輕聲說,“不過你有這份心,我還是替老師多謝你了。”
這話說得如此淡薄,甚至帶著絕情的意味,直接斷絕了程嘉律懷想過往的意圖。程嘉律怔了怔,心中隱約悲慟,只強作平靜地說:“是這樣的,配方改良即將成功了,我想你看到完善後的配方一定會很開心。所以,特地過來告知你一聲。”
其實他們現在都已經有了彼此的聯繫方式,哪裡還需要特地跑來告知。
只是他很努力才抓住這麼一個藉口,得以來到她的身邊,和她說說話。
顏未染沒有說破這一切,只是他這般的努力,讓她也覺得心酸。
那些曾淅淅瀝瀝下在他們身邊的春雨,那曾經沾濕她裙擺的四照花,那一日他說的話,仿佛都還清晰地在她身邊,如水汽般蒸騰著,揮之不去。
他說,紐約的春天,從五月開始。
而在這一刻,等她回過神來,才發現已是上海的九月。
她站在他的身後,長久地凝視著他的背影。他瘦了好多,寬厚的肩膀顯出瘦削的稜角來,頭髮也略長了,漆黑地堆在他膚色蒼白的脖頸上,下頜的線條越發清瘦。
他依然和以前一樣好看,只是已成了一座雕琢完美的雕塑。她還是認為他是最好看的人,但這份好看已經沒有了溫度,她永遠不會再想擁他入懷。
她喉口微緊,往事難追的傷感讓她想流淚。她抬頭望著頭頂的吊燈,在燦爛的光線下閉上眼睛,讓那些不該出現的淚水蒸發掉。
她慢慢走到他旁邊的沙發上坐下,望著他輕聲說:“不,我不需要那個配方了。”
程嘉律一怔:“為什麼不需要?我這回的控油補水平衡做得特別好,就算你對老師的配方不再有興趣,或許還能用在你自己的產品上?”
顏未染抿唇沉默了片刻,說:“我已經把配方交給了張羽曼。所以你對配方的所有改進,都沒有意義了。”
“你在想些什麼?”程嘉律緊盯著她,問,“你不是懷疑她和你老師去世、和你重傷有關嗎?為什麼卻任由老師這麼重要的遺物落到她的手裡?”
顏未染聽著他的話鋒,想了想,問:“我們調查老師死因的事情,你知道了?”
“嗯,阿澤後來告訴我的。”
“放心吧,我這麼做自有自己的原因,你相信我不會辜負老師就可以。”顏未染的反應有些太過平淡,“方艾黎拿到配方後,她怎麼樣了?”
“如今她正因為負面新聞而焦頭爛額,來在我這邊證實了配方的真實性、知道確實是我幫助張思昭完善過的配方之後,就在研發室進行了各項檢測,也送去各處質檢部門都確認證實過了。據我所知,目前她拿到的所有報告,都說那份配方是絕對安全的,沒有任何問題。所以方氏高層已經通過決議,會儘快投產,以度過危機。”
“是吧,這份配方還是很安全的。”顏未染一笑。
看著她臉上那神秘的笑容,程嘉律略帶詫異:“一開始,我以為你是為了替老師復仇,交了一份假配方給張羽曼,可沒想到你居然真的將正確的配方交給了她?是你厭倦了張羽曼的糾纏,還是受不了她的誘騙,所以辜負了對老師的承諾?”
顏未染的目光定在他的面容上,看著這張自己曾深愛過的,到現在依然還是覺得毫無瑕疵的完美容顏上,心想,你怎麼會知道,一半原因是,我不願意牽連到你,所以才下定決心,違背了老師的遺願。
但她並沒有說出來,畢竟有些事情,說出來也沒有意義,反而徒增煩擾。
她只是低下頭喝水,說:“要是你想做的話,就把配方做完吧。我不會無緣無故違背對老師的承諾。只是這個理由,我現在還沒法告訴你。”
程嘉律端詳著她,輕聲問:“怕我把內情告訴方艾黎?”
“是啊。”顏未染捏著杯子,貌似輕鬆地說,“畢竟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這決絕而坦率的話,一瞬間讓程嘉律震驚錯愕,難以掩飾眼中哀痛:“未染,你知道過往只是誤會,我已經向你解開。”
“抱歉,我是開玩笑。”
垂下眼避開他的目光,她沒有解釋,也沒有再和他說下去,只走到工作檯前坐下,將專業燈光的色溫調整到自然光。